焉识想突然袭击,却发现自己反而被伏击。他马上说,这个会议邀请夫人们参加,不是邀请她们去玩;课题是教育心理学,这个课题夫人们比教授丈夫们还要有学问!他边说边恶心,自己把三辈子谎言额度都用。恩娘很清楚他在撒谎,笑笑说,是吗?……也好,你们小夫妻陪着这个人,闷煞,也该闲云野鹤下。
“恩娘,不去好。”婉喻说。
她对焉识笑,表示他心她都领,为带她出门,补次蜜月,他不惜当着长辈、晚辈红口白牙地撒谎,毁自己品行。他有这份心比真度次蜜月都好。好百倍。
焉识说婉喻不可以不去。同事太太们都去,大家会想陆焉识是什人?难道脑筋这老法,只把太太留在厨房里?要就是有个小脚太太,拿不出手。
婉喻说:“恩娘个人在家领两个小人,吃不消。”
很深。上海天天发生文字战争,文人们各有各报刊杂志做阵地,你不可以在他们中间走自己路。但焉识还是尽量走自己路。家里他是没有自由。因此他整天混在外面。外面他还有什?也就剩这点自由。
天晚上他和婉喻谈起这种失去自由恐惧。婉喻意外地看着他。其实话出口他就在心里对自己哈哈大笑。假如婉喻能够跟得上他这种思路,就不是婉喻,他也不会觉得她楚楚可怜,跟她结婚。婉喻没说出来话是:你不自由吗?!你还不自由吗?!他想,婉喻真是可怜,还不如他,他到底有过自由。她连他曾经那点自由都从没拥有过。
第二天早晨,恩娘在饭厅里吃早饭,婉喻站在旁边,给两个孩子把油条剪成小块。焉识走进去。他向恩娘道早安,问睡眠,关怀胃口,然后话锋转,说很快他要出门去参加个会议,三四天时间,恩娘个人要保重身体。婉喻剪子大张着嘴,停在手上。恩娘问,婉喻也去?对,与会者夫人都去。婉喻跟那些夫人说不来!恩娘,什样夫人都有,总有婉喻说得来。
焉识口口地喝着咖啡。恩娘依旧吃她泡饭、酱菜,银筷子轻轻敲在碗边上,碟子沿上。焉识和婉喻都听着她敲。
“正好,阿拉家门都去!”恩娘银筷子敲会儿木鱼,敲出点子来。“两个小人和,大家道出去玩玩,难得!焉识是洋派人,要度蜜月对吧?跟阿妮头结婚辰光太紧,蜜月都没有度。现在大家陪你们度!”
恩娘说:“阿妮头,好啦,去吧。吃不消也要
“学校没这笔钞票邀请啊……”
“这点钞票恩娘还出不起?请客。两个小鬼头钱来出好。平常你们看恩娘精打细算,钞票捏得老紧,省出钞票就是在这种辰光用呀!”
似乎是他们车子发动,恩娘绝望地吊在车门上。
“外婆带你们出去玩,跟爹爹姆妈道去,要去吗?”恩娘对两个孩子说。
恩娘在孩子们里很得人心,孩子们马上说要去。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