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是
培训,便将盒火柴塞在女孩手里。两人合作终于成功,但突然在自己手上冒起火苗把四岁丹琼吓得大哭起来。女孩直哭到婉喻从街口买点心回来。那是婉喻对婆婆开天辟地次不客气。她吊长脸把丹琼把抱进怀里大声说开话:不是孩子做事情就不要让孩子做,四岁孩子手不可以用来当火柴盒钳子!婉喻这两句话便让恩娘病痛得起不床。
焉识走到恩娘床边,坐下,从大个子降低成矬子,把床头柜上党参红枣端起。这个场面在这间卧室里是老场面。焉识拿起细瓷调羹对恩娘说,党参还是吃吧,都有错,党参没有错啊。
“错都是呀。”恩娘说,眼泪成不值钱珠子,把把地撒。不然你们家人家多好?偏偏多出来!
焉识赶紧说,这个家没有恩娘哪里还是个家?多谁也不会多出恩娘您。这是老场面里老对白,每个人都要说,不过谁说也没有用,最后还要焉识来说。
“怎不多呢?块料子本来够个人做件旗袍,多出个人只好做两件马甲。”
这也是老词,每次在这个老场面里都要拿出来说。指是焉识刚从美国回来时候,从箱子里拿出几块衣料。错出在他不会给女人买衣料,每块尺寸都尴尬,做两件不够,做件又宽裕。他把两块颜色亮给婉喻,剩下暗颜色给恩娘。恩娘当时便咯咯直笑,说焉识怕自己有个年轻恩娘难为情呢。婉喻立刻把自己鲜艳料子让出来,两块料子裁四件马甲。但已经太晚,这事在恩娘心里落下病,怄气它就发。
焉识这时笑着跟恩娘打棚。马甲多好啊!恩娘穿什行什(此地行念hang,流行意思),这两年上海女人才行马甲,落后您恩娘好几年!
恩娘事事跟婉喻比,事事要占婉喻上风。三个人乘汽车出门,婉喻只能坐在司机旁边,后面座位是焉识陪恩娘坐。现在他油腔滑调,跟年轻继母胡扯,不但让她占婉喻上风,更让她占全上海女人上风。恩娘撅起嘴,嗔他眼。焉识知道他此刻身份是多重,是继子、侄女婿,最重要,是这个孤寡女人唯男性伴侣。他不在乎恩娘那眼多媚,多抹杀辈份甚至体统。恩娘暗中想在他身上索取什就索取什吧,恩娘是被牺牲到陆家,总有人要承担这份牺牲。
焉识再次把党参红枣端起,面说他要去责问婉喻,面就要把调羹往恩娘嘴里送。眼泪把恩娘脸弄成出水芙蓉。这就是恩娘要:不平等,不公道。她就该得到偏心偏爱。个不幸中年寡妇,连自己亲生儿女都没个,你要她跟别人——比如跟婉喻讲平等公道,那才正是不平等不公道。
焉识下楼,在厨房找到婉喻,对她说,来下,有话跟你说。婉喻也受惯不平等不公道。到这种时候,她对自己受气包角色无条件接受,准备丈夫叫就上楼去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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