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他感觉张嘴伸上来,接着,舌头舔舐声音传出来。他又掰牙儿南瓜,抹层糖精,再塞进窗口。老几把梁葫芦当个小犊子喂,喂整整块南瓜。南瓜是稀罕美食,甜味道更是,虽然是虚假甜味道。最后口南瓜给舔舐完,老几感觉到自己手指头给攥住。双手都上来,攥着老几手指头。那是双杀害过三条性命少壮手。
回到号子里,老几把剩下小半块南瓜兑上开水,顺时针方向下下搅动,为把南瓜搅得发起来。这种搅拌很神,各种食物都能被搅得发起来。什时候兑水,兑多少,怎样兑,都不能乱来,搅动方向和快慢也不能乱来。吃那样搅发馒头、炒青稞面、土豆泥给老几短暂饱胀感。老几吃这类糊糊不用勺子,用轮胎片。轮胎片在根筷子上绑紧,可以当个舌头用,紧贴着大号搪瓷缸子内膛走,能到达舌头远远不能到达底部和拐角旮旯。不管老几搪瓷缸子外部有多肮脏,内膛却被这根橡皮舌头舔得铮亮,干净得发涩。每顿饭老几都是副斯文吃相,却把每丁点食物都舔进嘴里。几个月后,饥荒继续恶化,祖父这种车内胎做大号舌头就在整个七大队普及。
第二天早上,老几得到邓指暗中准许,要去场部礼堂。动身之前,他又来到病房窗口外。这时正是上午查房时间,病人堵得太满,护士和医生进不去,只是把几根体温计传进去,量体温再传出来,因此登记在病案上体温也难免是别人。便盆和夜壶也是这样,满传出来,空传进去。梁葫芦听见老几声音便在窗里说话。他说话声音很小,老几得把耳朵紧贴在窗缝上听。
“放心吧,老几。”梁葫芦说。
猛下子老几不明白什是自己不放心。
“不会说。”梁葫芦又说。他现在嘴巴挤在窗缝上。头皮伤痛被他硬挺过去,不久他就会又是条小好汉。“就是打死也不会说。就是打死你也不会说。”
老几凑着窗缝问他不会说什。
“啥也不会说。”小凶犯说。
老几明白。梁葫芦心目中是没有好人。他心目中,人不会白白地好;人必然是为个目去好,好次就要完成个任务,或堵住个漏洞。尤其是堵漏洞。老几对他好,喂他南瓜,给他甜头吃——糖精片甜头也是甜头,他都理解成老几在堵漏洞。漏洞就是那块欧米茄。梁葫芦认为南瓜也好,糖精片也好,都是要堵住梁葫芦嘴,收买他心,为使梁葫芦再蜕半张头皮也不叛变。老几想,这不怪梁葫芦,怪世界这大就是没给过梁葫芦份纯粹、无贪图好。老几他自己也没有给过葫芦什好。看着葫芦在地上给马倒着拖,看着拖出血迹里出现越来越大头皮越来越多头发,再拖下去很可能是个死,老几都没拿出欧米茄来救葫芦。老几在那时抓住自己个隐秘心愿:拖死这小凶犯,欧米茄就真正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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