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其实她在搪瓷碗下面已经扣住四五个鸡蛋。营业员往她篮子里瞥眼,见那里面览无余,除个印着“光荣劳模”几个字白搪瓷碗,什也没有。人们看够好戏,在小环挎着古怪篮子谢幕而去之后,继续检验鸡蛋。
有时她会到熟食摊子边打猎。国营熟食摊子副店大欺客样子,招牌后面几块油腻腻案板,排长方形盛卤猪头肉、卤心、卤肝、卤肺、卤豆制品搪瓷盘,个对谁也不理不睬胖大嫂。每盘肉食上盖块原先是白色但现在是酱色纱布。有人来买东西,胖大嫂在听到召唤第三遍时会说:“可有肉票?”如果回答是“有”,她边慢慢走过来,边说:“昨天啊。”意思是警告你,这里肉食天前就出锅,爱吃不吃,吃坏肚子不负责。她有个毛病,做事就东张西望,包括她切肉,都四面八方地看。这让人想起过去她或许是个劳模,对工作熟练得闭上眼睁开眼毫无区别。小环在胖大嫂身边打猎,说是需要技术不如说是需要魔术。因为胖大嫂东张西望毛病,小环只能在她把脸转向反方向时,手朝纱布下某块肉俯冲下来,揪住它,飞快扔进篮子。在她提溜起篮子同时,得把肉扣进搪瓷碗。篮子里搪瓷碗渐渐更换尺寸,越来越大,因为需要它扣在下面东西越来越多。有次小环碰见卖雏鸡,想买几只回来养,养大下蛋,于是就把搪瓷碗换成个铝盆。铝盆用处太大,有时揭开,能从里面揭出若干样东西:几头蒜、块姜、四个鸡蛋、只猪耳朵……
张钢演出这天,小环切盘打猎而归猪耳朵,包包,准备送到后台,给他补补。
她和多鹤来到市委礼堂门口,看见人群乌烟瘴气地围在大门口。演出是军民联欢,不要票,跟着单位进场就行。小环跟多鹤不久就混进场。里面乱得可怕,男流氓女阿飞隔着整整齐齐坐成四纵队解放军打情骂俏,扔糖果、水萝卜、炒米糕。解放军们荒腔走调地唱首又首歌,在最前面指挥个军人双手刨挖,像是左右开弓地炒大锅菜。
小环见门厅里有小贩卖瓜子,买两包,塞包在多鹤衣兜里。多鹤瞪她眼,她嘴上嘻嘻哈哈地说:“咱儿子孝敬咱们五块钱,瓜子能吃穷?”但她心里阵羞愧:她又当回败家子——自己到处打猎是容易吗?况且儿子连午饭都舍不得好好吃,才省下这点钱,就急不可耐地拿来败。
演出结束后,阿飞流氓们全退场,战士们继续唱着五音不全歌也走。第二排个矮胖军人对台上学生们招招手,大家聚到台前面。小环和多鹤眼睛个个盯着找,也没找到张钢。
首长大声说:“刚才拉二胡领奏那个是哪个?”让首长南方普通话说,大家听成“辣国死喇国?”
“拉二胡有几个?”首长问,“举手!”
下举起四只手。个教师模样年轻男子从侧幕里又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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