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鹤仔细洗掉手上钢末,摘下帽子,想想,又把帽子戴回去。帽子戴天,里面发式定不怎样,还是安安生生戴着帽子好。
彭主任见到多鹤,马上对她说:“去后门外面开水灶
工厂又停工。
渐渐热起来天空偶尔会有几声枪响,把鸽哨和知声音压住。那种时候切就会万籁俱寂,听枪声和回音迭起,又退去。现在鸽子都晓得利害,只敢在各自主人楼顶盘旋。
邻居们听说革委会彭主任被对立派抓住,权力归对立派。又过几个月,彭主任那派又救出彭主任,大权又归回到彭主任手里。
军队派个师进驻到城市,军管所有工厂,工厂再次复工。
刻字车间新席棚终于搭建起来。多鹤依依不舍地告别那顶湛蓝帐篷。复工后她直盼望再次邂逅小彭灰色伏尔加,但总不走运。
半年前楼顶上两个夜晚个白昼果真像小彭想象那样,变成两个人生中奇特经历,这种经历当然值得多鹤常常回想。只要她个人面对工作台,她看见就是小彭在夜色里轮廓:他把她带到楼顶边沿,让他手下人都转过脸,闭紧眼睛。小彭半蹲着,缩脖缩肩,替她撑开那件工作服,实际上跟她差不多狼狈。多鹤开始不敢回忆这样狼狈、窘迫场面,但后来她开始享受对这场面回忆。她好像记得,在朦胧光亮中,小彭催促地对她虎虎脸,又飞快地笑笑。就像两个早已没任何隐秘男女,这点不浪漫生理必需只能由他或她人来为其服务。她觉得那时什声音也没有,连对方直不断喊话声都安静下来。只有她排泄疾雨样打在水泥上声响。那声响离小彭最近,小彭甚至听到她由于释放而不由自主发出长长叹息。他就那样替她撑开遮羞工作服——谁工作服?是他自己吗?没法追究。他闭紧眼睛。闭紧吗?要是没有呢?那他能看见什?那黑夜,什也看不见。不过真能看见多鹤也不在乎。她和小彭关系夜之间就已完全改变。
每次小彭为她撑开工作服,半蹲在楼顶边沿上时候,他生命其实在受威胁。他身体不在掩体后,,bao露给偶然发射冷枪。因此工事里背着脸、闭着眼人们就会哑声催促他:“彭主任!危险!快回来!”
她现在觉得缩着身体和工作服为她搭建临时茅厕小彭点也不狼狈,非常浪漫。
小彭伏尔加终于出现。多鹤工作台早已挪进新席棚,正对扇窗子,窗外片荒草,草那边是通往大门路,小彭灰色伏尔加驶过来,减速,几乎就要停在跟多鹤窗子平齐地方。多鹤朝车子挥挥手。路基比这排芦席棚高很多,车轮正抵到窗子顶框位置,因此车里坐人看不见她。
灰色伏尔加停停,又开走。不会儿,车间主任对多鹤说:“刚才厂革委会彭主任打电话来,叫你去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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