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部大吊车开到厂部楼下,把袋袋维修厂房水泥吊到楼顶。工事很快筑起来。
多鹤被安排在厂部会议室里避难,另外有两个老秘书是她难友。天黑之后,外面喊话声音也听得很清楚,让小彭停止抵抗,尽快投降,不然他小命得不到任何保障。
小彭不再跟外面人打嘴仗。厂里大照明灯都熄灭,只有几个探照灯在黑暗里划来划去。探照灯光每划到会议室,多鹤就看眼墙上钟:八点、十点、十点……
多鹤两个老难友都快哭出来。本来还有两年可以退休,安享抱孙子晚年,这来是善终不。对立派不杀进来,在这楼里困着,也得饿
会那是空空窗框。他也让他们撅着屁股擦地。这幢楼是木板地,只有把床下所有鞋子、纸箱拖出来,你才会发现它最初也是好好地上着深红漆。但屋内大部分地板坑坑洼洼,表层粗粝,快要还原成原木——那种被伐到岸上、经阳光风雨剥蚀多年原木。警卫员们尽量让地板干净些,把木纹里多年老垢擦去,剔出地板缝里干饭粒、瓜子壳、铰下来脚指甲、手指甲。
原来这房子可以很亮堂很芳香。四五月天,山坡上开满红茸茸野百合,小彭让警卫员们采大捧。玩花弄草不符合他个革委会主任身份,但红颜色花可以另作理解。
多鹤这天下班就会来“坐坐”。
五点钟左右厂里警报突然长鸣,个警卫员向彭主任报告,对立派这次发起总攻不比往常。他们去城郊动员大批农民,现在四面八方都有拿着农具人从山坡上、卡车上、拖拉机上下来,渐渐往钢厂逼近。
对立派是上海人和其他南方人,在厂里占少数,本来是无望以武力攻占厂革委会。他们去农民那里挑拨离间,说钢厂抽他们水库水,本来答应给他们接自来水管,但多年不兑现。钢厂垃圾堆在他们地面上,也没有付过垃圾场地费。他们旦从现任革委会再次夺权,自来水管道和垃圾场地费全包在他们身上。
小彭扎上铜头皮带,挎上五四手枪,戴上钢盔就走。他在楼梯上却和上楼来多鹤撞个满怀。
“不能回家,厂子被包围!你现在回家会有危险!”小彭说着,拉她把。
多鹤跟在他身后快速下楼,又跟他穿过院子,坐进他伏尔加。他身后所有警卫员全部跳上自行车,刹那间个个都是赛车运动员,紧跟在伏尔加后面。
不久,多鹤跟着小彭进厂部大楼。五楼顶上升起面大红旗,小彭站在红旗下,手里拿着个电喇叭筒向四周叫喊:“g,m工人同志们!反动派要迫使们停产,对于他们破坏反帝反修******大反攻,们回答是:坚守岗位!谁敢踏上炉台,就让他在沸腾钢水里化为股青烟!”
工厂所有大门都关闭。围墙内站着小彭派工人们,拿着各种自制长矛、大刀,只要谁敢从墙上下来个,他们就砍翻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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