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时双手在解麻袋结,就在她头顶。麻袋从她周围褪下,她看见他,也只是飞快眼。然后她才在心里慢慢来看她飞快看见:他是不难看。不对,他是好看。不仅如此,他半闭眼睛非常好看。它们半闭着,是因为他为自己温和、多情而窘迫。
个星期后,叫做张春美丫头走。她自己背着个草绿发黄被包卷,穿着油亮亮新军装,在全楼人欢送群体里像个欢快移动邮筒。她被送到坡下,上大马路。人们稀拉下来,向这个将来可能成为雷锋阿姨丫头挥手,想到丫头在楼上楼下留笑声、足音、美德,都眼睛湿漉漉。
剩下人是丫头最亲近人,张家三个长辈两个晚辈条瘸腿黑狗,以及丫头班主任、两个女同学。他们要把丫头直送到火车站。然后送行队伍再次缩减成两个人:妈妈小环和小姨多鹤。
小环和多鹤把丫头送到南京。从这里,丫头要渡长江北上,去千里之外滑翔学校。等火车时候,三个人在到处躺着旅客候车室艰难地走着,想找个清静地方告告别。许多乞丐也像他们样,在被人体覆盖地面上探地雷般地走动。这都是要逃什难呀?小环只记得童年时看过这阵势。那是日本人占东三省之后,父母带她们和哥哥姐姐们往关内逃。
丫头头次出远门,脑门外是汗脑门里是乱,这小环眼就看出来。火车站候车室有十来个孩子在哭。十来个大知似,比着拔高音拔长音。丫头说南京也有被录取滑校学生,这时怎也该到,他们应该跟着领队来,不该迟到。小环从头上拔下自己塑料插梳,给她刮刮被汗水粘住前刘海。又不满意她长辫子,干脆脱下她新军帽,给她重新梳头。
多鹤拆开丫头另根辫子,也替她重新编结起来。丫头头会儿被母亲拉向左,会儿被小姨拉向右,她不时抱怨她们手太狠,辫子编得太紧。两个女人不加理会,自管自往下编。紧好,紧丫头在火车上不必再梳头,到学校第二天都不必再梳头。最好她个星期、个月都不必梳辫子,带着母亲和小姨两人不同手艺进入她新生活——后来丫头在信里果然提到她辫子,她好几天都不用梳它们,直到第四天全体新生剪成模样短发。
她们刚刚编好她辫子,她高叫声,向个方向跑去,两只脚很高明,在躺满人大厅里见缝插针。等她跑到检票口,多鹤才拉拉小环:队穿着和丫头样新军装女孩男孩正从侧面扇门进站。
小环和多鹤跟着视线尽头越来越小草绿色往前走,不断被人骂到祖宗八代以上。她们终于走到那扇侧门口,门已经关上。隔着玻璃,看见二三十个新兵正往车头走。小环拍打着玻璃门,手都拍打得没知觉。她把个警察拍打来,问她有票没有。没有。那瞎拍什?走开走开……
多鹤拉着眼看就要上手拍打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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