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丫头没有上学,因为种牛痘有点反应。小环把大孩二孩交给丫头看,拉着多鹤去逛街。多鹤和张俭上午要接头,因为他是八点钟下大夜
九年,口锅里吃千万顿饭,条炕上做过上百次夫妻,偶然个回首,对方陌生,但这是种多好陌生,和他们先前陌生不回事。这陌生把什旧痕都洗掉,给他们个新开头。没有陌生。哪有今天在黑暗教室里艳遇。以后,他们人在家,心和身子却可以天天私奔。
她坐在床上想,她和张俭私奔将背叛这个家庭。正因为此,艳遇好美呀。
她直听着张俭上楼声音。直没有听到。他比她更背叛得彻底。隔壁大屋传来三个人说笑。难道他们不奇怪吗?多鹤出去找伞去两三个小时,张俭干脆失踪。
九点多钟,两个客人告辞。在公共走廊上碰见扛着自行车走来张俭。多鹤听小环说:“哟,你把车扛到四楼上来干吗?”张俭没有回答,只说:“姥姥,加班加到现在!”小环说:“加班加出牛劲儿来?把车扛上来,有地方搁吗?”多鹤想,张俭定心不在焉,心里忙着编瞎话,扛着车上楼也没注意。
多鹤觉得张俭这样人撒这样谎,比直接对她唱情歌好听百倍。又是对小环撒谎。张俭对小环撒谎,等于对他自己撒谎。在多鹤刚进张家时就看出来,他俩好成个人。
他和她在学校空教室里接头。他们发现根本不必去走大门:学校围墙不高,翻就过。他们还在公园灌木丛里接头。在铁路边芦苇沟里接头。在山坡松林里接头。有天,他用自行车驮着她,骑两个小时,到块陵墓里,四周种许多美人蕉、大丽菊,他在花丛后面铺张报纸,就是两人婚床。他总是用大夜班下班后时间带她去远些地方。如果他上白班,下午下班,他就和她去后山坡。次两人正缠绵,几个上山玩耍孩子突然出现,他赶紧用衣服把她盖起来,自己掏出口袋里所有钱,给孩子们扔过去。
他们无处不能幽会,幽会方式也五花八门。万碰上人。粗粗看,看不出他怀里还有个人。他从厂里拿件胶皮雨衣,打开来如同船帆,他披在身上,面对棵树或堵墙,人从他背后看,都以为他在随地方便。
在小环眼里,他们也没有破绽。多鹤流浪个多月回来后,学不少本事,现在会出去买煤、买粮、买菜。小环乐得让她出去干这些没乐子差役。渐渐地,她出门成正常事,闷,出外散步去。小环知道多鹤出门就装聋作哑,因为流浪时她那口话总是惹事。说不通事,多鹤就给人写:煤太湿,便宜吧;肉太瘦,别人买肥肉,价钱样?不好
用心猜猜,人人也都懂她。
有时张俭会为多鹤准备好搪塞东西:捆干黄花菜或者几个皮蛋,或者几个包子。他们幽会结束,他让她拿回家,让小环误以为多鹤逛那久,为买几个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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