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多,再要就是贪婪。”
不用细想,失去也不少。首先,身体老。前几天,总觉得眼镜片脏。肥皂洗净,擦干,不行。内省下,近来肝火也不盛啊?忮心名心基本也安顿得挺好啊?才明白,不是心理问题,也不是眼镜问题,是眼睛问题,眼睛开始花。前几年,连续六十小时没睡,发现鼻毛白两根。这几天,发现鬓毛白几根,眉毛竟然也白根。老哥说:“别急,会忽然夜醒来,梨花开似,胡子都白。”体重虽然没有显著增加,但是身体松,肚子鼓起来,面皮塌下去,无论怎照,照片里都是个胖脸。前几年,能喝,也能吐。吐完,缓个支烟,再看文件、念书、开会、写字,不影响。这几年,酒量不减,但是吐不出来。次大酒后,继续开会,领导还没总结完,起立、鼓掌、走出会场。第二天醒来,完全记不得昨晚会上干些什,断篇。又,心老。不怎热爱妇女,老婆习惯性成亲人,初恋幸福地二婚,以前花花草草都相夫教子去,再看新冒出来小姑娘们真像看真花花草草,慈眉善目,满脸安详。又又,能做事儿似乎到顶。文章上,诗是不再写。还是偏执地认为,个男人四十岁再写诗和三十岁再尿床样,是个很二行为。个人《二十四史记》还会写下去,但是无论是见识还是文字,担心超越不《不二》。世事上,也到头,之后能到哪里,和自身无关,看造化。
两千多年前,人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孔丘说,个人到四十,知道自己能力边界,能做什和不能做什,于是不惑。两千多年后,人平均寿命超过七十,孔丘说依旧适用,这个老怪物。这几天冬去春来,换季节,睡得不安稳,昨夜醒来,看到你就倚在窗台边抽烟,生命就像头驴样蹲在你旁边,因为彼此熟悉、天人相知,驴血已经不滋滋作响。时,想,想骑就骑,要下就下,打打小鸟、看看小星、码码小说,向死骑去而不知死之将至,切挺好。
再问你妈好。
冯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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