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杀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喜事,可于他而言,酆都重逢也好,红尘相见也罢,都成“他乡遇故知,相见不相识”。
铭肌镂骨,君冥冥无所知……这怎会是喜事呢?
可那人仿佛猜到他会难过,很快便高声提
司徒靖明还端坐在床沿,含糊重复遍:“请、喝酒?”
赵杀闻声愣,突然发现有些不妙,自己这般劝酒,活脱脱像是心存色胆,迫不及待要将人灌醉,好行些无耻之事。
他想到此处,连忙高声遮掩起来:“本官意思是……人生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今既然是‘他乡遇故知’,自然当浮大白!”
赵杀这样匆匆补救两句,还应对合情合理,过后细想,连自己都为自己才情急智倾倒。
可不知为何,赵判官辩解过后,越发喉咙干涩,眼皮直跳,心慌气促。
赵判官听见他说起半日,难免有些恼怒。
司徒判官才想区区半日,于自己却是整整两年,心中既无望,又思慕,日日相思成狂,正应那句“度日如年”。
但就在赵杀动怒之际,转念再想,忽然有些骨软魂销。
这人亲口说想他……当着举头三尺神明,头回证据确凿地画押,坐实心中绵绵深情。
此情此景,便如明月入怀,春风满袖,叫赵杀从此满心欢喜,再无抱憾不足,哪里还气得起来?
司徒判官侧着头,又低声重复道:“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大喜。”
赵判官听得心中极乱,脸上极烫,浑浑噩噩地把托盘放在床沿,捧着酒坛,将清甜甘醴注满酒杯,自己先牛饮杯,壮壮胆,而后才将另杯酒亲手递到司徒靖明唇边。
司徒靖明坐在红烛烛光里,眼睛深处映着赵判官头插翎羽,胸戴红花小小倒影,耳边依稀还响着赵杀含糊颠倒祝酒话。
他嘴角不禁微微翘起,心中似有潺潺春水绕城,柔柔柳丝拂面。如若司徒判官此时清醒,自然会知道自己为何会笑——
他孑然身,辗转数十年,人间喜事不是与他何干,便是如步刀山。
司徒靖明在旁定定看着赵杀人,见他面色来回变幻,忍不住凑上前去,在赵判官面颊上轻轻啄。
赵杀脸上下子由青转红,下意识地往后躲,头顶着两支颤颤巍巍花翅翎,借故站起身来,在屋中绕着圈,会说夜黑风高,将房门掩好;会说黑灯瞎火,点起煌煌红烛。
到最后无事可做,赵判官才算是稍稍镇定下来,立在墙角,悄悄看眼司徒靖明,再悄悄靠拢数步。
等他步步挪回内室,想到司徒判官方才赠他喜庆佩饰,依旧忍不住投桃报李,寻出对酒杯,再将桌底下阎罗多年前犒赏那坛梅子酒移出来,敲碎封泥,道放在托盘上。
赵杀捧起盛酒托盘,犹豫着走到床边,低声打探道:“还剩坛好酒,你那接风洗尘宴席只办半,要是还未尽兴,也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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