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厉鬼身上鬼火陡然燎灼起来,炽如红光烛室,连赵判官并罩在火里,赵杀痛得倒退几步,闷哼声,额角涔涔流下汗来。
那万丈气焰听见这声痛呼,慌忙再度收敛。
赵判官运转法力,叫被鬼火燎伤皮肉慢慢愈合,强撑着笑容,把声音压得极轻:“阿静,你不记得
赵杀见四面狂风稍稍敛,还以为他已经醒,忙拿起命册墨笔,自椅翻桌斜孽镜台上,摇摇晃晃地走下来。
有许多鬼卒来拦,赵判官下意识地抚过手上黄色桃花印,拨开左右,越走越近。
他于心中暗道:无妨,这是本官故人。
这样想,脸上便微微笑出来。
赵判官路走到故人身前,捧着命册,悬提着笔,定定看好会。
那厉鬼似是失神智,立在原处,如榆木雕就,空有身气势。
赵杀看得心中极乱,度想迎风揍到他跟前,握他脉门,探他额上余温,悄声问上问:为何阿静还未醒呢?
自己化作阴魂时,也像他般,浑浑噩噩,走走停停,但只要神魂凝实,在忘川上便能恢复神智,沿途吟诗作赋,看两岸如萤磷火。
可为何他家弟弟还未醒呢?
赵杀眉头紧蹙,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自己嘘寒问暖之心,眼下阿静命册出这般大错漏,如果不能早早更正补全,时日长,只怕天意肃杀,道不能容。
那阴魂如今不过是具狰狞白骨,穿着破烂蟒袍,镣铐加身,有无数黑火燎灼衣袍。
纵然他站得笔挺,依旧有满身遮掩不住腐朽之气。
阿静已经长大,六十载春秋过后,不会再有人讥笑他早生华发。
可在赵杀眼里,阿静永远是年岁最好时候,生着双猫儿眼,迷蒙地看着他,紧紧地跟着他。偶尔矜贵凛人,偶尔因病痛佝偻。
赵判官急着要将命册补全,又不忍吓着他,只好凑上前去,想摸髑髅上枯白长发:“阿静,你报仇……后来呢?”
赵判官定定神,语气愈发柔和,从命册所载最后日问起:“命册里说你身中言蛊,半夜无人看顾,在赵王府偏院咳血而死,死后被妖兽撕咬。可本官依稀记得这日,你身在阴山,于碑亭中坐夜,与命册并不相符,可有此事?”
那阴魂怀着身戾气,静静站在风眼,如若未闻。
师爷被飒飒寒风刮得凉意入体,勉强将双眼睁开线,定睛再看,只见这恶鬼周身锁链,半数轻飘飘随狂风盘旋,半数沉甸甸逶迤在地,被风来回拨动,簌簌颤栗出声,这看之下,更是惴惴不安,从旁提点道:“大人定要审问清楚,看看碑亭之中,有谁插手护持,好将那狂妄歹人并拘入阴间!”
可赵杀已经顾不得此事,仍轻声细语道:“你气运顺遂,在碑亭中呆夜,翌日便有神医从阴山上下来,带回药引,治好你言蛊。此后数月,不单想起自己真正心意,也……也报仇。”
阴魂仍旧立在堂下,过片刻,才微微侧过头去,似有所念,似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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