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阴魂哼声,显是不知悔改。
赵判官不免勃然而怒,正要以勾栏进账、小倌人数论罪,可等他低下头来,再看两行,只觉这人生平与阿情有些类似,语气缓:“念在你遣散楼中小倌娼妓,有意悔改,可稍免罪责。”
那阴魂被人压低脑袋,仍是重重冷哼声。
赵杀把命册又往后翻页,看到“轻生而死”四字,脸上肃杀之意再起,语气极重,脸色极不好看:“你是轻生而死?天地生人,父母育人,身体发肤弥足珍贵,轻生而死,此乃重罪。”
堂下阴魂听到此处,双肩微颤,似乎变得有些惧怕:“你胡说!急着寻人,你们不能关!”
赵判官独自回到孽镜台前,见天色已晚,四下里冷冷清清,唯有案牍上仍剩半坛与徐判官共酌残酒,忍不住席地而坐,将烈酒饮而尽,酩酊大醉场。
翌日觉醒转,赵杀刚想翻个身,如人间般舒舒服服睡个回笼觉,几位年迈师爷就铁青着脸迎上前来,硬是将赵杀从地上搀扶起来,替他草草梳洗番,朝孽镜阁方向焚香点卯,劝得赵判官在判官桌后落座。
赵杀才刚刚坐稳,干鬼卒就忙不迭敲起杀威棒,高呼升堂,开始这日审鬼断案。
赵判官勉强睁开双醉眼,瞥见案头厚厚叠命册,忆起自己不在月余光景,几位师爷群策群力,用墨笔替他代审数万阴魂,心中愧疚陡生,不由得振作精神,翻开压在最上头本命册,在交椅上坐稳。
这阴间时日说长也长,说短亦短,等赵判官口气判近百名阴魂,酆都已过半日。
赵判官已将此人短短生看过,正要按阴律挑选命签,差遣鬼卒,将这等不知好歹糊涂鬼锁入地狱受苦,可他刚抬起手,突然看见手背上多朵莹润可爱红色桃花。
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多看两眼,那桃花犹在。
众鬼差正等着赵杀掷下命签,久等不至,心魂刚松懈,那缕阴魂瞥见这丝空隙,竟是张开利爪,拖扯着铁链往前扑去,腾空数丈,似乎真想闯过重围,追着谁去投胎转世。
就在此时,赵杀猛地站起来,把堂案撞倒在地,摇摇晃晃走向那阴魂,嘴里唤声:“阿情!”
堂下鬼卒何曾想到赵判
他揉额角,就有伶俐鬼卒端来茶水糕点,等赵杀稍稍果腹之后,又将醒木敲,几名鬼差便锁着下名年轻阴魂往台下行来。
那阴魂在忘川上堵几日,此时仍有些晕船症状,被鬼卒推,先吐两口黄水,而后便勃然大怒,挥着利爪要教训人,在堂下不住骂声,铁链声响个不停。
赵杀还未见过这样聒噪厉鬼,嘴里还含着块酥甜糕点,被镣铐声惊,差点噎在喉中,咳半天,才将残渣囫囵咽下。
等他再抬起头,那名年纪轻轻红衣鬼,已经被鬼差按低头,跪倒在堂下。
赵杀随意看眼,便翻开命册,细细看半页,严声训道:“你生前经营勾栏,做皮肉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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