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爸爸呀。”
“什时候去看爸爸?”
“什时候都行。”
“……外公去吗?”
母亲停顿下。穗子见母亲那双清澈见底眼珠后面,脑筋在飞转。母亲笑笑,说:“外公这次不去。你就去看看爸爸,外公去干什?爸爸那里粮也不够吃,外公去吃什?”
丈夫把这难得想法落实下来。穗子爸活把岁数,产生居家过日子想法还是第次。
穗子妈把她和丈夫打算瞒得很紧。她知道外公脾气,同他实话实说,把穗子从此领走,完全行不通。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外婆尸骨未寒,就要夺走穗子,让外公彻底成个孤老人。穗子妈住下来,她首先要去除穗子对她客气、过分礼貌。她心酸地想,穗子要是跟自己也能耍耍性子、撒撒娇多好。穗子跟外公在块时,从来不乖巧,但谁都能看出老少亲密无间,是对真正祖孙。
穗子妈将盛破烂大筐从煤棚拖出来,页页地整理穗子爸手稿。稿子已枯干发黄,却都是未完成。她忽听身后有响动,回头,见穗子正返身进屋。显然是穗子原打算到后院来,见母亲在那里便仓皇逃走。穗子妈阵黯然神伤,喊道:“穗子!”
穗子听这声喊得极冲,竟吓得不敢应。
“穗子!……”母亲再次喊道。
母亲说话时,有种交头接耳模样,让穗子想到世界上切交头接耳人们。人们交头接耳,就挑出穗子爸种种不是来。穗子认为那位抄家头头此刻定在某处和谁交头接耳,嘁嘁喳喳得非常热闹。然后他们就会朝外公来。穗子当时并不懂他们朝外公来凭据,但她肯定那些人正为外公事交头接耳。
那时穗子还不懂“阴谋”意义,她只懂得阴谋
穗子装着刚听见,跑到后院,在母亲身边站得板板正正。母亲让她看看,破烂筐里有没有她喜欢东西,没有话,就把收破烂挑子叫进来,连筐收走。穗子往筐里看眼,摇摇头。母亲说:“这双皮鞋还好好,你再大点,把鞋跟拔,可以穿。”母亲替穗子当家,把那双棕色高跟鞋拎到筐子外面。“这些丝袜,都是真丝,”母亲双双理着纠结成团肉色长统袜,“都不太破,妈以后给你补补,都能穿。你说呢,穗子?”
穗子点点头。她看母亲双贫苦手,翻到筐底。好好太阳光里,充满破烂特有刺鼻气味。经过这样双贫苦手,破烂便不再是破烂。母亲惊喜地笑:“哎呀,都是好东西呀!差点当破烂卖!”
于是母亲只将父亲几大摞手稿搁入她方头巾中,再将头巾扎成个包袱。其余破烂已变成好东西,因此就又回到筐里。穗子想到那些脱丝长统袜和棕色高跟鞋都在筐里等着她长大,心里便对“长大”这桩事充满矛盾。
妈说:“这个包袱,你来挎。上长途汽车,小孩子挎东西,没人会注意。”
穗子问:“上长途汽车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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