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瓜籽壳都要把埋。想爬也爬不起来,浑身肉疼,像皮给人剥,动就冷飕飕地疼。那个痛让忘跌碎几颗牙。等会告诉你这个痛是哪来,先讲那些清场子人怎把拖到外面,说快把这老头抬卫生所吧,说不定还救得活;也有说,还值当抬吗?先放在这里看看,差不多就叫三中队来认尸首。衣服上号码上有大队中队编号。三中队来人就完,是偷跑出来,逮着会给加刑。这刑还能往哪加?加就是死。
“等他们转身,就忍着疼爬起来。还好,嘴上血不流,冻住。从场部回们队是迎风。那风是满头满脸地砍,满嘴地钻——没牙嘛。怎也要在天亮前回到队里,赶上早晨六点点名,不然也当逃跑论处。看到们队那片土坯房时候,天泛白。也不晓得怎就倒在雪里头。后来们那些人说,他们从棉袄棉裤里剥出个血人。们犯人都没有内衣内裤,六七斤重粗布棉衣里都是光身子。布料是回收旧棉花织,又粗又硬,跟油毛毡差不多,加上棉花也是‘废物利用’,用再用不知轮回多少次,早没弹性。据说里面还掺碎纸渣,全靠分量挡寒。那东西能穿着走六七十里地吗?给汗湿,又结冰;人走步,它就跟挫刀样在皮肉上挫挫,身还不都给它挫烂完。醒,看看身上——俗语说‘不死蜕层皮’,那是真,块好皮都没,……”
姥爷忽然不说。们已到家门口,妈伸个头在楼梯口,见们便说:“这就要出去找警察报案,家丢两个人!”她从姥爷手里抽过报就走。妈眼下在电影中演角色越来越次要,也越演越无声息。不经常地,晚报会有两行字提醒下人们:她尚活着,尚演着。这是她读晚报目。她也要向自己证实下:人们尚记着她曾经美丽,人们尚谅解已不再美丽她。妈有成大角儿本钱,却不知怎就错过生。她向认为主要得归罪姥爷:因为他做30年政治犯,她从来都没有得到重用。连姥爷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疏远政治人怎会成个如此重要政治犯,值得枪毙,值得关押30年,值得特赦,总之,值得许许多多人为他麻烦。在那个政治背景家庭出身左右个人命运时代,妈推断或许有道理。从来没有听过妈叫姥爷“爸爸”。她实在无法把她生不幸运根源叫做“爸爸”。们家每个人都希望过:不要有这样个姥爷。没有这样个姥爷,们日子会合理些。
姥爷在哇哇乱响电视机前睡着。把妈拉到客厅门口,小声跟她讲姥爷刚讲给听那事。妈想会说:“那他肯定看错。那个电影里戏不到五分钟。他看见是女主角。本来该演女主角,要不是……”
她嗓音开始爬音阶,嫌恶地制止她。说:“行!”
妈安静地看着姥爷撞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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