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卡进门,坐上楼梯到顶层,打开房门,按亮廊灯。
那廊灯忽闪闪,数秒后才恢复稳定,宗瑛移开视线,径直走向书房,俯身拧亮台灯,暖光霎时铺满桌面。
她坐下来,取过纸笔想半天,最后低头写道:“盛先
十月下旬,天光渐短。
病房里加湿器密集地往外喷雾,床头柜上空空荡荡,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用新鲜报纸包裹向日葵,这意味着盛清让很可能还没回到上海。
其实暂时不回来也好,再过十几天,1937年上海即将沦陷,租界也将彻底成为孤岛,这时回来是最危险。
宗瑛默默想着,想起静安寺路上那家子人吵闹生活样子,想起小楼外落叶满地景色;想起法租界里那间老公寓,想起服务处头发油光发亮叶先生,想起被阳光铺满楼梯间,想起晴日早晨煮沸奶茶、带着油墨香字林西报、咿咿呀呀唱“洋场十里好呀好风光”手摇留声机……
又想起提篮桥铜匠公所剑拔弩张那场内迁会议,想起日暮西山时血红黄浦江,想起被人群推挤着渡过外白渡桥后血淋淋双脚,想起华懋饭店楼墙面上被炸弹气流压平小囡尸体,想起撤离妇女和儿童英国驱逐舰,想起天棚下被秋雨冻得瑟瑟发抖难民,想起老四满是血污脸、浑身冰冷再无声息二姐,以及无可奈何必须要离开上海清蕙。
以,她甚至希望这切没有发生——
9月14,夜幕降临,家门打开,月光携秋风入室,屋外响起汽车刹车声,严曼拿着生日礼物下车,步伐匆忙地走进来,对等在奶油蛋糕和蜡烛前快要睡着自己说:“回来晚。”
是回来晚,不是再也来不。盗墓笔记小说
宗瑛弯下腰,将鉴定书和白花放到墓碑前,雨滴啪嗒啪嗒下落,很快打湿纸面,花瓣载着雨水,枝叶愈鲜绿。
尘归尘,土归土,既然真回不来,那就,放在心底吧。
宗瑛神情黯然地走神,护士忽然拿来好几份知情书、同意书让她签。
她低头逐签完,护士讲:“你明天最早台手术,现在开始不要喝水啊。”
宗瑛说:“知道。”
护士走后,病房里只剩宗瑛个人,她转头怔怔看向窗外,敛神下床,披上外套在走廊里晃会儿,决定回趟公寓。
路上行人寥寥,到公寓门口时抬头望,窗子大多亮着,只有2楼两间和她住那间,漆黑片。
雨直下到第二天,这天也是手术前最后天。
手术方案做得十分细致,并由她曾经老师徐主任主刀,所有人都叫宗瑛放宽心,但她还是约章律师,书面确认遗嘱内容。
确认前,章律师问她:“除财产处理外还要跟你确认件事,你读医学院时候签过份器官捐献志愿书,需不需取消吗?”
宗瑛想起上个月在宗瑜病房听到那段手机录音,沉默半晌,抬头回说:“不用。”
章律师将遗嘱递给她,签好字,外面天已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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