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蕙起身去小花园里喊孩子回来,待他们都到楼上,她个人在门口踱会儿,想半晌,快步走回室内打个电话出去。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声乍响,坐在餐桌前翻看旧书宗瑛霍地站起来,下意识接起电话。
“喂?”那边是清蕙急切声音。
“清蕙?”宗瑛反问,又应:“是。”
“宗小姐!三哥哥呢?”
她这才想起大嫂刚刚出去,只好说:“那帮去喊个人力车。”
佣人很快帮她叫来辆车,秋风飒飒,即便有太阳照着,也是有点凉,车夫倒还是露着胳膊卖力拉车。
路奔至霞飞路,阿晖钟爱那家西饼店却紧闭着门,二姐下车反复确认,门锁落在外面,玻璃橱窗里边空空荡荡,看来有阵子不营业。
车夫问她:“太太你要买什呀?”
二姐皱着眉不耐烦地回说:“奶油蛋糕。”又抱怨:“又不是战区,关什门停什业?!”
胃口,这可怎办呀?”
阿晖上次得霍乱,好不容易撑过来,眼下大病初愈,身体虚得很,正是要补时候,他却点胃口也没有,整日有气无力卧床待着,问他也难得讲句话。
二姐脸上现出明显焦虑,她拢拢披肩起身上楼。
到自己孩子面前,她才将带刺外壳卸掉,看他脸苍白病容既心疼又自责,最后低头柔声问阿晖:“告诉妈妈,你想吃什?”
阿晖想好半天,才低低讲句:“想吃……想吃奶油蛋糕。”
宗瑛刚讲“你三哥哥在睡觉,有事吗”,就有人从她身后伸手接过听筒。
盛清让比宗瑛高大半个头,宗瑛错愕侧身,视线刚及他下颌,只见他喉结轻轻滑动,声音仿佛透过薄薄颈间皮肤传出来:“好,知道,马上打电话给巡捕房。”
车夫便讲:“要买奶油蛋糕啊?新垃圾桥附近有家店开着呀。”
二姐听,急忙忙又坐上车:“快点带去!”
人力车载着她在秋风里奔驰,苏州河里浮着尸体,北岸炮声间或响起,租界和战区交界,藏着零星冲突。
太阳移到当空,又不慌不忙地往西斜,盛公馆里最后点蝉鸣声疲倦地歇下来,午睡人早就醒,孩子们在花园里捉迷藏,清蕙坐在客厅里看书,直听佣人嘀咕“二小姐去买个蛋糕怎还不回来”。
她听得烦,搁下书,客厅里座钟铛铛铛地打五下。
二姐答应下来:“好,妈妈马上给你去买。”
她叮嘱奶妈给阿晖喂点米汤,自己则回房间换身衣服。
去年做衣服穿在身上,腰身明显宽松圈,对镜子照照,下颌尖尖,头发也有好阵子没去修整。
她叹口气,拿上小皮包下楼,跟佣人说:“叫姚叔去开车。”
佣人回她:“姚叔刚刚开车送太太去工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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