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仍坐在服务处台子后面,只冒出来半个脑袋。他头发未如往常样抹油,有点毛躁,好像多些白头发,显得有点憔悴。
宗瑛拿报纸,没有看见牛奶瓶,便问他:“现在不送牛奶吗?”
叶先生闻声起身,语气却不同往日般热情:“听说连郊区奶牛都吓得逃!牛奶厂哪里还能正常供应鲜奶呀?”他连连叹气,又道:“宗小姐,你是不是也快离开上海?是要同盛家人起搬去内地?”
宗瑛抬眸回看他,反问:“去内地?”
叶先生讲:“昨天盛家五小姐过来拿东西,她讲盛家厂子都搬去内地,因此家里人也要跟着搬过去,想你同盛先生关系那样好,大概也是要起走,原来你不去呀?”
随后大嫂挂电话,盛清让搁下听筒转过身。
宗瑛抬头问他:“今天有什安排?”
他破天荒地回:“没有安排。”
从来都只见他忙忙碌碌,手上有做不完事情,今天这样真是头遭。
宗瑛打量他倦容,起身道:“去煮些吃,你去洗澡。”
说
上分钟还是她开门,这刻轮到他来开这扇门。
打开廊灯,昏黄光线笼罩家具地板还是老样子,空气有些闷,大概是久不开窗缘故。
盛清让请她进屋,关好门放下公文包,快步走向电话机,拎起听筒拨出去个电话。
等很久,电话才接通。
宗瑛听他说完,只敷衍应道:“不晓得这件事,因此不确定,
她径直走向厨房,打开柜子翻找上次带来速食品。盛清让站在客厅愣愣看她会儿,回过神快步走进浴室。
宗瑛拧开热水龙头,滴水也没有——看来热水管道系统再度罢工,盛清让只能洗冷水澡。
她烧水煮面,又开两只鲮鱼罐头,伸手将窗帘拉开小半,外面太阳照常升起,天色愈明亮——这是1937年10月1日,对上海民众来说,这天与“国庆”和“长假”还扯不上半点关系,只有前线阵地被日军突破消息不断传来,令人更加不安。
面煮好后,浴室里水声还没歇。
宗瑛关掉煤气,拿钥匙下楼,打算去取牛奶和早报。
宗瑛坐进沙发,只听他说:“是,没事。”、“船后来开走吗?”、“大哥那里来讲。”、“船到镇江再联系。好、好,辛苦,务必保重。”
自始至终,他脸上始终没有露出如释重负神色,最后挂掉电话兀自沉默半分钟,他又拨个电话。
大概是打去家里,佣人很快接起电话,之后又是等待。
过不到分钟,他唤声:“大嫂。”
还没待他讲,那厢大嫂哑着声音说道:“昨晚事情,他们已经同讲。不管怎样,好歹厂子搬出去,也没有落到日本人手里,就已是很不容易。”她长叹,又道:“听你声音也很累,工厂那边善后事宜,来解决。你不用操心,今天在公寓好好休息,搬家事情等明天你来公馆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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