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是讲给姚叔听,更是讲给宗瑛听。
车往前开,宗瑛情绪逐渐稳定,不晓得是悲是喜还是庆幸,她只沉默地伸手,紧握住盛清让左手。
他腾出手来捋开她额前潮湿发丝,下颌紧抵着她额头,安抚她紧张情绪:“没事,没事,就在这里。”
累积数小时过度焦虑,时间难以平复,盛清让松开手,她却将他抱得更紧,本能地想借此让理智恢复正常。
头顶是雨,身边是风,远处是姚叔和工人们仍在寻找幸存工友呼喊声,不晓得过多久,宗瑛垂下手,失力地叹口气,几乎要瘫下去。
姚叔这时候跑过来,认出盛清让先是瞪眼惊呼:“三少爷?!你不是——”
盛清让时来不及和他解释,弯腰抱起宗瑛,同姚叔讲:“去开车门。”
是汗还是雨,弯腰低头翻找过程中,头脑不可避免充血,精疲力尽到心慌腿抖,只为个期盼——
她希望他活着,已经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自己就此回不到2015年,而是单纯、迫切地希望他,活着。
老天不悯,频频设阻。
温度降得厉害,连风也愈嚣张,雨水糊眼,雷在耳边炸开,宗瑛直起身,阵天旋地转,脑子里持续嗡鸣,睁开眼面前片漆黑。
她隐约听到呼喊声,那声音愈近,但她无法分辨它从哪里来,更听不清呼喊内容。
姚叔陡回神,赶紧跑去拉开车门,只见盛清让将宗瑛放进后座,紧接着自己也坐进去:“回法租界公寓。”
姚叔还没从心慌紧张状态里缓过来,双湿手握住方向盘,车大灯轰地亮起,不晓得试几次,才成功调转车头,在泥泞道路中摇摇晃晃地开出去。
等他稳住神厘清思路,才问:“这、这到底怎回事?”
盛清让竭力稳声道:“下午点半,迁委会打电话找到处理件急事,便出去趟。从迁委会出来,又顺道回趟公馆,大嫂告诉你们已经出门。”他稍作停顿,雨水顺着他雪白袖口往下滴,之前受伤手背上,血渗出纱布:“是错,走得突然,没有及时同工厂经理打招呼。”
轰炸时间是下午两点钟,他离开不久,工厂就被盲目投下来炮弹炸毁整栋楼,没有人料到这种天气会有轰炸。
急促脚步踏过积水和废墟而来,到她身后,那声音才清晰:“宗小姐!”
伴着这声潮湿、疲倦又焦虑呼喊起到,是她熟悉气味,宗瑛后知后觉转过身,闪电照亮对方大半张脸,转瞬又被黑暗笼罩——
雷声轰鸣中,她本能伸出手去摸,几乎在触及他手腕内侧皮肤瞬间,她抬手抱住对方。
想问究竟,脑子却混沌片,声音到喉咙口也遭遇堵截,满腔紧张和无措惊慌无处可释放,逼得身体发抖。
盛清让回抱她,她脖颈脸侧湿漉漉,紧紧攀在他后颈手指根根冰冷,鼻尖抵着他喉结,急促失序呼吸就覆上他皮肤——他这才感受到半缕活气、几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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