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年腾下从床上坐起,盖着被子被掀开来,他眼看到身边躺着大凤,眼睛睁得大大,张脸疼纠成团,脖子梗高高,而肚子里……
肚子里盘树根条、枝、须,蠕动着像是不断在生长……
李根年惨叫声,从床上咕咚声摔到地上,菜头在床头哇哇大哭,哆嗦着揿下灯开关,床上没有大凤,切,依然只是场梦。
第二天上班,他跟个木头样杵在车间,手上连错好几样配装,组长把他骂顿,贯老实巴交他生平头次跟人吵架,吵到后来哇哇大哭,组长吓跳,反而讷讷起来:“又没怎说你,大男人,哭什呢?”
接着就让他待在旁休息,他真就垫张报纸坐到墙边去,眼睛直盯着车间顶大灯,脑子里不住盘着个念头:大凤叫人给害,大凤叫人给埋,埋在树底下,定埋在树底下……
个月来诡异反复梦,李根年直觉大凤是想跟他说些什,电视里不都演,冤死人会给家里人托梦,让家人给报仇什。
李根年决定晚上如果再做同样梦,他定得多问点什。
很快就到晚上,李根年把儿子菜头哄睡着,早早就熄灯上床,黑暗中瞪着双眼睛看天花板,听时钟单调滴答声,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开始默念着数羊,只黑羊,只白羊,两只黑羊,两只白羊……
也不知数到第几时,肘下忽然就被人捣下,耳畔传来大凤幽怨声音:“年哥,肚子疼。”
这感觉太清晰,点也不像是在做梦,李根年吓出身冷汗,脖子像是被冻住,怎转都转不动——或者是他内心里根本就不敢转头去看:万看到双幽碧色或者血红色眼睛怎办?万看到枕畔脸血大凤怎办?大凤是老婆没错,但老婆变鬼他也怕。
也不知在墙边坐多久,看门老头进来喊他:“李根年,李根年,外头有美女找。”
车间工友哄笑,他在众人注目之下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慢慢步步挪到车间外头。
然后,他就看见季棠棠。
天气很冷,天上飘着雨丝,季棠棠站在厂房对面堵灰墙之下,身旁是棵光秃秃枝桠树,她穿黑色长款薄羽绒服,雪帽上缀圈棕灰色柔软绒毛
他颗心跳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怎个疼法啊凤?”
大凤带着哭音:“就是疼啊年哥,你给揉揉。”
李根年哦声,僵硬地把手往身侧挪过去,先碰到大凤衣角,然后是柔软肘下,熟悉像是以往夫妻夜话,他心放宽些,向着大凤小腹摸过去,心中安慰自己:是梦吧,还是梦吧?
这想法下刻便全盘崩掉,整个身体血液似乎都有片刻停止流动,他抓到粗糙、带着湿润泥土枝枝条条,像是树根抽生出无数根须。
几乎是与此同时,大凤再次撕心裂肺地吼起来:“年哥!年哥!疼啊!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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