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喜是,有东方诗歌倒摆脱这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单从这两句诗里,就有完全忘却人世痛苦意思。这里既没有邻家姑娘隔墙窥探,也没有亲戚朋友在南山供职。这是抛却切利害得失,超然出世心情。“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仅仅二十个字,就建立起别个优雅乾坤。这个乾坤功德,并非《不如归》和《金色夜叉》那样功德,而是对轮船、火车、权利、义务、道德、礼义感到腻烦以后,忘掉切,沉睡未醒功德。
如果说睡眠是二十世纪所需要,那这种含有出世意味诗作,对于二十世纪来说也是宝贵。遗憾是,如今写诗和读诗人,全都受到西洋人影响,没有人愿意驾起扁舟,悠悠然去追溯桃花源所在。本来不想以诗人为职业,所以无意将王维、陶渊明所追求境界在当今世界上推而广之。只是觉得对于自己来说,此种感受比起参加次游艺会或舞会更加有用,比看场《浮士德》或《哈姆雷特》更值得珍视。独自人背负着画具和三脚架,盘桓于春天山路上,正是为这个目。想直接从大自然中吸收陶渊明、王维诗意境,须臾间逍遥于非人情天地之间。这是种令人沉醉雅兴。
诚然,作为人世上分子,尽管十分喜爱,也不会长久置身于非人情环境之中。陶渊明不可能年到头都盯着南山瞧个没完,王维也不愿意在竹林中连蚊帐都不挂直睡下去。想,他们会把多余菊花卖给花店,把新生竹笋送到菜市场去。当然也是如此。不管对云雀和菜花如何中意,但也不能野居山间,干出那种不合人情事来。在这样地方也能遇见人。有把衣服曳在腰间、用毛巾裹着头老爷子;有穿着红围裙大姐;有时还碰到面孔比人长得多马。尽管受到千万棵桧树包围,尽管呼吸着海拔几百米高空气,仍然能够感受到人气息。岂但如此,跨过山梁,前方就是今日寄宿那古井温泉场。
人对事物看法是各种各样,列奥纳多·达·芬奇曾经对弟子说过:听听那钟声吧,同口钟,各人听到响声有时会不样。即使对个男人或女人,人们评价也不会致。因为是次非人情意味旅行,以此时此刻心境看人,会同平素杂居于市井小民之间时候各不相同。尽管不能完全摆脱人情束缚,但至少像观看能乐表演时那样心性淡泊。能乐也表现人情。不敢保证看《七骑落》[4]和《隅田川》[5]之后不流眼泪,但是这种艺术只能以三分情和七分艺来表演,们从能乐所获得艺术享受,并不是从下界人情中原封不动照录下来,它是在事实基础上套装几层艺术外衣,采用完全是现实世界上所没有悠远而娴静动作。
如果把这次旅行中出现事和所见到人当成能乐当中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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