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怔忪之间四目相望,眼睛里没有点玩笑,商细蕊有着不好预感,匆忙收手,那指印在程凤台脸上勾出个撇。
程凤台说:“察察儿下落有,再等等,最迟年底,就得走。”
商细蕊问:“走哪儿去?”
程凤台说:“先回上海,然后去香港,也可能直接去英国。”
商细蕊问:“几时回来?”
,炸日本人,灵不灵?”
商细蕊说惯胡话,程凤台根本没有把这句话当真听,笑笑,缓缓说道:“真缺钱,给你出个主意。你也听说,河南那边发大水不太平,不够费心,不如把地契押给,这就兑出五年现钱。”
商细蕊愣愣神,接着便打开只锦盒,盒子里面装许多契约合同,他翻会儿抽出地契与长工们身契,嘟囔道:“放点钱还要抵押,你也太精,拿去吧!”
程凤台把契约折折塞兜里:“以后田上事你就别管,好好唱你戏。个班主当就够呛,你还想当地主。”商细蕊自认无能,没有犟嘴。程凤台顺手拨弄锦盒,忽然哈地笑声,捡出张来:“你看这是什?”
这是商细蕊当年卖身契,人贩子假做商细蕊娘舅,按下枚硕大堂皇指印,在那枚指印旁边,还有个小小红点子,年幼商老板被捉着小手按上去。年头久,指纹糊,变成颗实心红痣,正是戏里杨贵妃眉间点。商菊贞临终前发还各人身契,别人得之后,立时就在烛前烧,这种东西既是耻辱,也是后患,是不光彩底细。唯独商细蕊,蘸墨打个大叉以示作废,不知出于什样心理,总还留着它。
程凤台点磕绊都没打,便说:“仗打完,就回来。”
商细蕊点点头,程凤台还是说出来,他早有着心理准备,战争起,周围有钱人卖房卖地逃,程凤台纵然敢于舍命陪君子,到底还有那大家子妇孺离不开他。程凤台感觉到商细蕊情绪低落,忍不住含笑觑着他说:“要不然,你跟块儿去,就当走穴?”
这问把商细蕊问炸,手中玉器往地上顿,指着满地宝贝:“
程凤台拿着看又看,笑道:“这张也给吧,多稀罕。”
商细蕊眼皮子朝他夹:“这有什可稀罕,合着上海滩大少爷,什都没见过。”
程凤台看又看,当真贴身收起来。商细蕊道:“失效啊,你留着也没用。”
程凤台逗他:“那你再给写个管用。”
商细蕊竟然点头:“行,再给你写个。”说着,打开印章盒子尾端,手指在印泥里抹抹,伸到程凤台面颊捺下个触目鲜红指纹。本来是开玩笑话,开玩笑事,没有任何缘故,当商细蕊指尖碰到程凤台脸,两个人心里却同时打个哆嗦,那股子酥麻与战栗从心缝儿传递到浑身发肤,人就愣住,这捺红印子,好比是商细蕊手指尖揿出血,落在程凤台魂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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