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是候玉魁冥诞,商细蕊与候玉魁忘年好友,这个场合不能不出席,便是个天然台阶。其他几家歇戏戏班想必也会借此重新开张。这天商细蕊回到水云楼后台,准备复出事宜。过去大家成天见面那会儿,想方设法地欺瞒他,糊弄他,哄骗他,好像跟他离心离德似;日子久见不着,还真是想他想得慌!回忆起来全是商细蕊有意思地方,没有他在,这后台就不好玩儿。因此商细蕊回到后台,大家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团团围拢,说长道短。
沅兰像小时候那样站在商细蕊椅子背后,将他脑袋抵在自己胸脯,倒着脸嗔怪说:“为个横死小丫头,素昧平生,孽是日本人造,你替她伤什心?把们晾是有上梢没下梢,你再不回来,们年也别过,只能去讨饭!”
商细蕊笑道:“师姐别赖,不在,你们才好唱堂会发财呢!”
十九在旁叫道:“你听听,蕊哥儿学会顶嘴!”
沅兰顺手摸摸商细蕊下巴,说:“现在是谁在替你刮脸?瞧这扎手!回头化妆,茄子上面抹石灰,看你怎上台!”
在家时候看不出来,等到后台化妆镜高倍灯泡照,下巴唇上还真是有着淡青影子,都要怪程凤台手艺不利索!于是这下午,商细蕊用两枚银元当镊子夹胡茬,不断地发出嗒嗒声响。这个后台,只有他能这嚣张。后半晌人都到齐,商细蕊手不闲着,仍旧嗒嗒地拔着胡茬开会,面翘着二郎腿,歪着身子,做派难看极。
任五现在是水云楼秘书,大到誊记账目,小到写水粉牌,没有他干不。此时公布开戏之后戏单,上来先报商细蕊两出折子戏,部全本戏,分别是《打金枝》,《坐楼杀惜》和《钗头凤》。商细蕊听,斜歪歪地笑说:“怎那倒霉啊!不是被丈夫打,就是被丈夫杀,最后还要遇见恶婆婆!”
说得大家都笑,任五红着脸说:“对不住班主,是欠考虑。”商量着把《坐楼杀惜》换成《游龙戏凤》,商细蕊便说:“告诉顾经理,李凤姐上戏园子里唱。”此剧诸多狎昵,放在熙熙攘攘戏园子再合适不过。确定众人戏目,就要散会,打杂忽然告诉说来两个日本兵。商细蕊不愿出面敷衍日本人,也是料定兵痞子那套,教任五任六拿点钱把他们打发走,叮嘱道:“就说不在,不知道上哪儿玩去,后台歇假,没有做主人,有事找顾经理说。”
后台为伪装出个空旷状态,人人噤声,瓜子也不敢嗑,也不敢吸溜喝茶,只有商细蕊那两只银元咳咳嗒嗒还在响。过会儿,就听见门外面任六拔高嗓音:“要亲命!真不懂人话!咱们卖艺和你们皇军作哪门子对?咱们班主这是封喉,封喉懂吗?嗨!就是饭馆子修灶!唱戏年到尾嗓子开着火,天干物燥受他就不住!也得和灶头似歇几天!——饭馆子听不懂?米西!米西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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