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凤台看看老弦儿,掏出支票簿打开夹层,里面放着薄薄叠钞票。老弦儿眼里死死盯着钱,嘴上不停地奉承他:“爷,您是好人,看就知道您是好人!老弦儿这辈子见过人多啦!就瞧出您眉毛尖儿里透着股慈善和义气!他日必定逢凶化吉,心想事成,多子多孙,发辈子财!”
程凤台常听人骂他流氓混球,乍听此言,居然有几分高兴。微笑着捻开钞票,不待他抽张出来,老弦儿眼明手快地从他手里抓几张卷卷压在帽子里,面说着恭维话,面倒退着跑。
为这两个钱,程凤台不见得再去抢回来,望着老弦儿背影干笑:“这还真是打劫啊!”
商细蕊愤然道:“他老这样!过去还抢走只手表。他是拿钱去赌!”
程凤台拍拍他背:“商老板,咱不和他置气,又不是大钱。”
不离跟着。商细蕊扭脸看着他,边走边说:“哎,老弦儿,您为什不去天津找九郎呢?您是南府戏班块儿出来,他定会管您,哪怕求他在琴言社给你安排个闲差。你上年纪,要饭不是个事啊!”
程凤台听见这话,便好奇仔细看眼老弦儿。老弦儿灰白头发打成条细细辫子甩在背后,矮小身量,脸上皱纹出奇多,比起般老头儿,总有种怪异感——程凤台想想,忽然明白,他是南府戏班里太监。
老弦儿哎哟喂声:“九郎!九郎认识是干嘛地呀!掌院太监赵大脑袋都不管咱,咱还能腆着脸找九郎?九郎可是老佛爷跟前红人儿,和咱这帮阉货不是路里!”老弦儿紧赶几步,又绕到商细蕊前头去堵着道儿:“所以,咱这不是找商郎来嘛……”
“找也没用。就是没有钱!”
“瞧您说。谁不知道您啊!九郎走后,京城就数您是这个!”老弦儿比出根大拇指,“您往台上打个喷嚏都有人叫好,您收成大着呐!”
商细蕊皱眉道:“不是钱问题。最讨厌为老不尊!”
两人径回到车里,这时候已经将近五点。老葛枯等几个小时,然而精神抖擞,整装待发,丝毫没有不耐或者松懈,真是个称职司机。
程凤台问:“去清风大剧院?”
商细蕊点头,他今天唱是夜戏。
“没有钱!”
“哎哟!商郎!您都不可怜,可真没活路!”
“你没有活路,也没有钱。”
老没个正形,小是个倔驴脾气。商细蕊被逼得犯拧。这磨叽下去,几时算个完。程凤台上前插在他们老少中间,劝道:“好啦好啦,听着还是旧相识。商老板,要尊老嘛!”
商细蕊哼声:“你有钱你给他。没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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