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凤台想想,不知道怎同他说才好。商细蕊眼里心里只有戏,神智不知落在哪朝哪代没有回来。他太落后于这个世界,西方那些新奇趣巧东西,他居然无所闻。
“那个……”程凤台灵机动,比划说:“那个是洋人胡琴,不过是夹在脖子上拉。”
“什样儿声音?”
“刚才花园里他们跳舞放音乐,那个就是梵阿玲拉。”
商细蕊
“胡闹嘛,他家里人肯定不答应!”
“什时候事?咱们都不知道!”
“那姑娘什来历?唱戏怎跑到法国去做啥?”
旁边人急得推把商细蕊催他快说,商细蕊身子歪,靠着程凤台。程凤台闻见他衣襟上那支红梅冷香,笑笑。
“有天杜七早来家,和说,他忽然发现梵阿玲声音很美,可以给配戏,他要去法国找她学……其余也不太知道。”
都没有杜七好。”
范涟心道他们再不好也比你强去。这商细蕊,斗大字识不上七八个,他改戏词那不是瞎胡闹吗?被人泼开水还是便宜,就是泼硝镪水也不算冤枉。在戏迷们心目中,“戏”是多神圣高尚存在啊!
“记得你刚来北平时候,与宁九郎演过个《帝女花》,是杜七填词,填美极,到现在还能背得好几句。”
旁人插嘴道:“这出戏怎没有听说过?”
范涟笑说:“蕊哥儿和宁九郎造出来,只在过去齐王府演过回。”他又向商细蕊建议道:“蕊哥儿,不如再把杜七请来,保你唱词万无失。”
众人还在猜想北平几时有过个声音很美叫做梵阿玲女戏子。程凤台最先反应过来,忍笑对商细蕊说个英文单词,问他:“当时杜七说要找,是不是这个?”
商细蕊点头:“是啊。”
然后范涟大笑起来,在场摩登男女都大笑起来。商细蕊猜到自己说错话露怯,羞得脸通红,低声问程凤台:“你们笑什?梵姑娘怎?”
程凤台还是笑个不停:“那恐怕不是个姑娘。”
“是什?”
有人问:“这杜七是什人,有那不得?”
众人都取笑他连杜七都不认得。程凤台旁听许久,心说也不认识什杜七,什人物强成这样,不认识他就算罪过?问范涟:“到底谁啊?”
范涟解说道:“说起杜七,可是个人物。杜明蓊杜探花侄儿。杜明蓊当年奉西太后谕旨给南府戏班填新词。本二十八出《风月关》,他两坛状元红下肚,笔走青苍挥而就,深得老佛爷心啊!老佛爷夸杜探花是‘场上之曲,本色当行’,都媲美关汉卿!杜七是杜明蓊倾囊相授亲侄子,那能耐就不肖说吧!蕊哥儿——也是好久没见七公子。”
商细蕊歪头听着,范涟说这些底细,他和杜七交情极厚都不知道呢:“杜七爱上个唱戏姑娘,追去法国。”
此话出,所有人都来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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