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立刻就要下来拿,宋时双手拎着纸边缘,提醒道:“公公小心不要碰到墨字,这墨是用油调制,干得慢些,碰着它会沾得满手满衣皆是,纸上字也花。”
缺点就是印完得晾上阵子才能用,但相比起寻常刻书速度,晾干油墨这点时间便可忽略不计。
王公公笑道:“咱家知晓,日常拿墨笔写字不是也要晾到墨干?宋状元将稿纸给咱家便是。”
他们俩个捏着纸边小心地递,个托着纸背仔细地接,将那张印好对策干干净净地托到御前,平展展地给天子看眼。
字如铁画银钩,和原先流到大内几本书模样。
蜡纸,提起那管铁笔,也不必打稿,拿起铁笔就往蜡纸上刻——
倒不是他故意显摆,而是拿毛笔写字毕竟不如铁笔顺手。刻蜡纸刻多,拿起笔来跟上辈子写作业时手感也差不多,比悬腕空中用软笔写字省力。
更省先写遍再抄遍麻烦。
他低头猛刻,旁边侍候小内侍只看见他在纸上笔笔划下来,刻过纸上却只能看出些微刻痕,认不出他究竟写些什。而再远些总管太监王公公和御座上天子更只能看见他用种不似写字又不似画画新奇手势捏着笔杆前端,手腕贴在桌上圆滑地转动,缘着纸面慢慢移向下方。
那只手倒生得漂亮,手指修长、指甲修得短而圆润,关节微微突出,显得极有力道,倒不像般文弱书生。
天子只用眼扫,便看到“公举将才以备擢用”“预处边储以为紧急供饷”“慎固地方以遏边人”……
竟比殿试策问答得更深远层,而且皆是可用之策,可见他对边事是用心研究过,绝非那等平常两耳不闻天下事,只在殿试前请人押几道题考生可比。
与他满腹才学、实务相比,印书法反倒成最不要紧。
新泰帝得才心喜,索性也不用太监念,自己就着总管太监王公公手看起来。
那墨字虽小,却因笔致纤细之故绝无粘连模糊处,墨色又极光润浓厚,再衬上雪白厚实纸张,读起来并不费眼力。他对着那张对策看
他手中笔在纸上行行划过,却像是在写无字天书般,天子双眼盯着稿纸,心中好奇、探究之情不断累积,简直想让他先把写下印出来。
好在他终于写完页,守在御前王总管极有眼色地说:“宋状元可否将这页先印下来再写后面?”
宋状元含笑应下,掀起那张写好稿纸夹到丝网下,垫上张上好厚皮纸,从调墨板上拿起沾好墨辊子,在纱网上轻快均匀地滚下。
这套油印机是用几回,纱网早已经黑成片,看不出什,但待他提起纱网框,油印机盒底露出那张印满清晰工稳、笔致纤秀文字白纸时,新泰天子眼中便不由流露出几分新奇和喜爱。
他做天子,自然从未见过匠人印书,更没见过这样变戏法儿样,从无字天书变成印满文字稿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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