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前几年两人来福建卖艺时,沈姑姑忽然生场重病,将盘缠花尽,无法归乡,二人便直留在魁星坊瓦子唱曲挣钱。
李少笙只怕宋时瞧不起乐行中人,连声夸他们好处,却不知宋时其实宁愿用他们,而不是那些书生。
他们是受压迫人,写戏时会天然同情杨家父女方。若是那些呼奴唤婢书生来写,说不定自然地就站在黄世仁立场上,笔下流露出黄世仁就该凌驾于杨白劳和喜儿、大春之上态度,把他好好本子改出满篇封建余毒来。
细节是要改,但立意不能改。
比如黄世仁可以改姓王,主持公道得是个姓宋老县令。从山里救出喜儿也别是大春,是此地河水,bao涨泛滥时,县令有个儿子带人救援灾民,救到被洪水逼到庙里白毛仙姑。
李少笙换上男子衣裳,往脸上抹锅灰,混在民壮中跟宋时道回县衙。
这是他跟赵悦书商量好——赵廪生有几个朋友是王、徐、陈、林等家族中人,他们暗地给宋家通风报信,形同背叛,若叫人发现,后果定然可虑。
他好歹是个书香门庭子弟,别人就再恨他也要看他父祖面子,李少笙却是个乐户放良,身份低,做这事就冒着极大风险。他家里又不许把李少笙接回去保护,沈主席借他们宅子也只是普通院落,没有高墙深院和精悍奴仆保护,说不准就叫人半夜偷袭。
而宋时住在衙门里,院墙高可丈许,出入都有快手、民壮保护,李少笙若能住进去,便不怕有人袭击。更叫他安心是,宋时不好男色,不会哪天给他送顶簇新销金绿头巾。
李少笙将前几条理由合盘托出,请宋时庇护他阵子,并说:“若说写戏,小是不会,但若说唱,小却会唱几句。舍人随意指支曲牌,小都能唱出。”
就是这个白毛仙姑……
也不要紧!
宋时从容笑道:“不必,也听过李小哥许多曲子,岂不知道你歌声有绕梁之音?咱们还是赶快寻个会填曲子人来,这里有个故事须得尽快排演出来,赶在那些才子文章败坏尽父子名声前,给自己正正名。”
李少笙连连点头:“舍人说得是。也见过衙外诉冤人,听他们故事,真叫人心酸眼热,若把宋大人为这些苦主申冤故事排成戏,世人自然知道谁好谁恶。”
他曾是这县男娼行行头,认得才子无数,但书生大多好名,写个曲本就要张扬出来以显自己才名。要说嘴严、体贴,还得是他们这些身份低微苦人儿——
他便给宋时介绍个人,是县南魁星坊瓦子唱诸宫调沈姑姑丈夫,也是给她弹琵琶伴奏孟三郎。
据说那孟三郎不是寻常乐户,而是京里富户子弟出身,自小念过书,吹拉弹唱、南戏北曲无有不会。沈姑姑年轻时色艺双绝、名动四方,孟三郎对她见倾心,爱若性命,因她是个官伎,不能轻易赎身,便宁可抛舍家业,陪她四处冲州撞府趁衣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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