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素帘次第落下,将台上茫茫白地遮个干净。
台下几名翰林不禁鼓起掌来,杨廷和最是激动,叫道:“这段儿是怎想!这戏虽是写,也没想到这里能下雪来!六月飞雪,其形式与《窦娥冤》相似,而窦娥之冤与这王官儿之冤也都是叫贼人陷害。那窦娥是父为女伸冤,王窈娘是女为父报仇,这场雪真是用得入神!”
王华却道:“怎是雪,那不是杨花?屋里怎会下雪。她那窗外有杨枝,看该是杨花。风吹尽杨花,正应着春尽夏来时气交替,王窈娘脱得重孝,不就要上京?”
两人各有各有道理,翰林们纷纷跟着加入讨论,争执起来,谁也不知哪个说法对。恰赶上戏台上扫这白絮时间长,帘幕老不开,几个翰林年轻气盛,争得有点儿着急,便起身拉着陆举人问:“陆贤弟,那台上是杨花还是雪,是杨花落尽道春归还是天怜孤女,三月飞霜?”
陆举人也不知道啊!
先看完戏再说吧。
窈娘唱罢三句,才又念白自报家门,说自己家住宾州,父亲是当地牧官,清廉爱民,心地报效朝廷。如今父亲押贡品上京,她们母女便在家清净度日,闲赏风景,静候父亲见过天颜,交割差使,再回来家三口儿团聚。
陈罢身世,又勾着琵琶弦,唱窗外“树影当窗,苔色侵帘”,唱家中“琵琶入耳清,金壶信手倾”。正在闲兴最浓时,台边弦索戛然而止,名中年美妇小步飞跑上台,哀声说王父失落贡品,在京受审,发配至西陲,已在途中郁郁身故之事。
喜声顿转悲声,母女抱头悲怨。有侍女将道道纱幕从两旁立柱上解开,纱幕合笼,将台香闺景致模糊遮住。
下场就是王夫人节义殉夫,王窈娘四处打探父亲出事实情,终于打探到黑衣盗姓名来历,立志寻他报仇之事。布景要换成灵堂,台上紫纱幕也得换成白素绢,陆举人怕下人弄得不够风雅,便从席上悄悄退出,帮着弄背景去。
陆举人感受着被翰林团团围住幸福和压力,果断地说:“是芦花!们来时就在汲水潭边摘芦花!至于为何要在此幕中往
第二场开场便是王夫人身着素衣,手持利刃横在胸前,哀声唱曲【醉太平】:“利名场路陡,是非海人稠,谁知平地惹冤仇,朝万事休。完公事竟是杀身由……”
唱罢便以刀在喉间横划,左手按在刀刃旁挤挤,便有股艳红鲜血喷出,染得衣襟皆红。王窈娘从堂后转出,见着鲜血作折腰状,奔上去扶住夫人,在她唇边摸摸,王夫人便咬紧嘴唇,口中吐出鲜血。
真鸡血。
演员十分有艺术素养,含着血小口小口地哀婉地吐着,边吐还能边说话,教导女儿往后要好好生活下去,早晚父仇得报,给他们二老烧个纸钱报信。
王窈娘连声应是,又唱两支慢曲,王夫人才将头歪,终于死去。窈娘身穿重孝伏在她身上,头上片片细白絮片落下,不知是雪是杨花,还是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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