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细读过遍,帮着校改几处不够清通文字,觉得再无可添减处,那颗久悬心也终于落下来。
此时天色已晚,崔燮早回家去。他不愿再多留这烫手山芋刻,但崔燮是他学生,没有当老师上门见学生道理,便拿油纸包好书稿,叫小儿子送到崔家,并切切叮嘱他路上不许偷看。
幸好他儿子才十岁出头,又从小被父亲勒逼着读书,对带字东西都不感兴趣,并没有看这些不良读物。他只把包裹往崔燮手里扔,含糊地说句“爹给师兄功课”。
捧砚给他拾几块藕粉桂花糕,他便兴兴头头地吃着跑。
崔燮看着这包厚度,心下动,明白林先生散堂后为什还送“功课”。
说着便引导他拜过堂上孔圣人,又行拜师大礼,戒勉他几句,便许他进入课堂,坐在处靠窗好位置听课。
崔燮是成年人心性,不急不躁,更不会厌学,上课就认认真真地听课背书,留多少功课也会及时交上,字迹也工整,满学堂都找不出这位好学生。可林先生每每看见这位新弟子,心里却总想着他请托自己编书事,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
他先受崔燮以弟子身份请托,转天那位致荣书斋掌柜又来请他到酒楼吃饭,还直接奉上两匹好料缎子并二十两雪白缠丝银锭。这件事若不能办得漂漂亮亮,他这张老脸都不好见学生。
这日夜想着事,他连教书都心不在焉,放学生自己在下面读书,脑子里把迁安县乃至永平府擅写小说话本书生都过遍,还都觉得水平不足。
北直隶文风到底不如江南。
他这会儿正吃着饭,怕脏书稿,便去拿香圆肥皂和胰子洗几遍手,用新布巾仔仔细细擦干,才揭开纸包,拜读此篇大作。
捧砚在旁边跟着看,也看得十分入神。崔源远远看着他们俩副忘神色,
林先生怅然叹然,晚上回到卧室,点灯看着江南新贩来《李长卢石窟遇仙记》,叹着那过江之鲫般江南才子,忽然想起来——谁说北方就没有江南才子,京里不就有是江南江北、两京十三省才子寓居?
这些人里总会有愿意为书坊写几本小说,顺便也给自己扬扬文名吧?
他精神振,立刻提笔给自己赴顺天府考举时认得旧友写信,足足地寄十两银子和几块好墨当润笔。信外还附上两筐本地特产锦棠梨,两刀好纸,拿两人多年同考同落榜交情恳求对方,让他为自己找个真才子,集够本辞旨俱佳,内容风流而不下流,经得起读书人推敲好书稿。
那位好友着实靠得住,短短月余就给他寄来套手抄文稿。
却不是成本长篇小说,而是四篇短文拼成文集——都是落魄书生碰上倾国倾城女神/女仙/女妖/女鬼,得赠千金得娶佳人故事,作者不同,趣味却致。细细品读,其文笔不说华彩丰赡,也能悦目娱心;诗词不说纤秀清丽,尚可咀嚼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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