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是原西县百货公司正副经理和这个单位管基建干部。副经理们已经熟悉——跛女子侯玉英父亲侯生才。正是因为少平当年曾经在洪水中救过侯生才女儿,这笔生意使孙少安多赚不少钱。百货公司要新盖座三层楼门市部,需要大量砖。有许多砖厂在竞争这个大买主
赶上当口——他不愁他砖没有销路。
但是,要把每块砖变成人民币,还得要费番周折喽!如果按当时通行价格,那倒很省心——起先他就是这样把砖卖掉。可是有次,他碰见“夸富”会上和他住同屋“冒尖户”胡永合,把他这种便当买卖大大嘲笑番。
胡永合告诉他,现在买卖人没他这号瓷脑!他教导孙少安说:脑筋放活些!你把买方人请到食堂里吃上顿,每块砖就能多卖二厘钱!
孙少安大为惊讶。他先把这位“传教士”请到原西县国营食堂吃顿。这顿饭使两个买卖人成朋友。三杯酒下肚,生意油子胡永合又给他传授不少窍道。
打这以后,孙少安就“灵醒”多。按胡永合教导试回,果真灵验——原来块砖最多卖三分八厘钱,这次卖三分九厘。块砖多卖厘钱,那就是笔不小款项;请两个人吃顿饭能花几个钱!
当然,作为个本份农民,起先这样做时候,他心里总有点七上八下,很不踏实。后来他才知道,你不这样做也不行!有些公家人不仅不在乎这种请客送礼,而且还主动暗示或直截当要你“出血”。这是种“互惠”生意,既然公家人不怕,个农民为什有便宜不占呢?
个可悲事实是,许多土头土脑农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公职部门不正之风和某些干部枉法行为,才使他们成为“熟练”生意人。他们提着黑人造革皮包,带着好烟名酒,从乡下来到城里,看起来动作迟笨,脸忠厚,但精明地不会放过任何个可以打开“缺口”。
但和胡永合这样生意人相比,孙少安在这方面仍然没有开什大窍。他只会请人家在食堂里吃顿饭——这是个得好处乡下人通常感谢别人方式。
说起来,孙少安身上也还有些明显变化。比如说他现在身上衣着装束,就今非昔比。如今他只要外出办事,就会换上那套“礼服”;贴身套红线衣,外面是身廉价混纺毛料制服;足登“力士”牌球鞋;头上戴顶深蓝卡单帽,手里象其他生意人样提着黑人造革皮包(也可斜着大背在身上)。当然,这身打扮在城里人看来仍然是个土包子,但在农村,就算得“洋”。秀莲坚持要让他这样改头换面。少安自己也感觉到,到城里办事,身老百姓衣服实在蹬打不开。穿着这身新衣服,开始时还怪有点别扭,以后慢慢也就习惯……现在,孙少安就是这副装束,坐在原西县国营食堂小餐厅里。
他正在这里请客吃饭——当然是为销售他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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