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老婆摇摇头,说:“不是!你就照实说。”
少平知道他瞒哄不住这位夜访女主人,只好把头扭向边,说:“原来在村里教书……”书记老婆半天没言传。后来听见她叹口气,就离开。
少平再也不能入睡,他透过洞开敞口窑,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忍不住眼里涌上两团泪水,片深沉寂静中,很远地方传来拖拉
己比别人落后。他知道,对于个揽工汉来说,上工头三天是最重要。如果开头几天不行,主家就会把你立即辞退——东关大桥头有是小工!
每当背着石块爬坡时候,他意识就处于半麻痹状态。沉重石头几乎要把他挤压到土地里去。汗水象小溪样在脸上纵横漫流,而他却腾不出手去揩把;眼睛被汗水腌得火辣辣地疼,路上只能半睁半闭。两条打颤腿如同筛糠,随时都有倒下危险。这时候,世界上什东西都不存在,思维只集中在点上:向前走,把石头背到箍窑地方——那里对他来说,每次都几乎是个不可企及伟大目标!
三天下来,他脊背就被压烂。他无法目睹自己脊背上惨状,只感到象带刺葛针条刷过般。两只手随即也肿胀起来,肉皮被石头磨得象层透明纸,连毛细血管都能看得见。这样手放在新石茬上,就象放在刀刃上!第三天晚上他睡下时候,整个身体象火烧着般灼疼。他在睡梦中渴望种冰凉东西扑灭他身上火焰。他梦见下雨,雨点滴嗒在烫热脸庞上……阵惊喜使他从睡梦中醒过来。真奇怪!他感觉自己脸上真有几滴湿淋淋东西。下雨?可他睡在窑里,雨怎可能滴在脸上呢?
他睁大眼,发现他旁边个石匠工光着屁股往被窝里钻。他感到阵发呕,赶忙用被子揩揩脸——他知道,这是那个撒完尿石匠从身上跨过时,把剩下几滴尿淋在他脸上。没有必要发作,揽工汉谁把这种事当回事!他蒙住头,很快又睡得什也不知道……三天以后,孙少平尽管身体疼痛难忍,但他庆幸是,他没有被主家打发——他闯过第关!
以后紧接着日子,切都没有什变化。他继续咬着牙,经受着牛马般考验。这样时候,他甚至没有考虑他为什要忍受如此苦痛。是为那块五毛钱吗?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认为这就是他生活……晚上,他脊背疼得不能再搁到褥子上,只好叭着睡。在别人睡着时候,他就用手把后面衣服撩起来,让凉风抚慰他溃烂皮肉。
这天晚上,当他就这样趴着睡觉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轻轻摇晃他头。
他惊,睁开眼,看见他旁边蹲着位妇女。
他在睡眼朦胧中认出这是书记老婆,他赶紧把背后衫子撩下去。遮住自己脊背。
“你原来是干什?”书记老婆轻声问他。
“……直在家里劳动。”少平吞吞吐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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