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甜美而嘹亮,只是缺乏训练,带有点野味。他仔细听下,声音像是刘立本家巧珍。他下子记起刚才马拴看媳妇洋相,又联想到巧珍唱歌,忍不住笑,心里说:”你哥哥专门来望你哩,没望见你;他人走,你现在才望他哩……”他这样想这件可笑事时,就听见他旁边玉米林子里响起沙沙声音。坏!大概是巧珍从这里过路回家呀。
高加林慌忙坐起来,两把穿上衣服。他最后颗扣子还没扣上,巧珍提篮子猪草已经站在他面前。
刘巧珍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农村姑娘。漂亮不必说,装束既不土气,也不俗气。草绿确良裤子,洗得发白蓝劳动布上衣,水红确良衬衣大翻领翻在外边,使得张美丽脸庞显得异常生动。
她扑闪着双水灵灵大眼睛,局促地望眼高加林,然后从草篮里摸出个熟得皮都有点发黄甜瓜递到高加林面前,说:”们家自留地。种。你吃吧,甜得要命!”接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花手帕,让加林楷楷甜瓜。高加林很勉强地接过甜瓜,但没有接她手帕,轻淡地对她说:”现在不相吃,会再……
巧珍似乎还想和他说话,看他这副样子,犹豫下,低着头向上边地畔小路上走。
高加林把甜瓜放在边,下意识地回过头朝地畔上望眼,结果发现走着巧珍也正回过头望他。他赶忙扭过头,烦恼地躺在地上,他在感情上对这个不识字俊女子很讨厌大,因为她姐姐是高明楼儿媳妇!
他并不想吃甜瓜,此刻倒很想抽支烟。他明知道纸烟早已经抽光,卷着抽旱烟叶子也没带来,但两只手还是下意识地在身上所有衣袋上都按按,结果只是失望地叹口气。”加林!加林!快回去吃饭嘛!躺在这儿干啥哩?”他听见父亲在上地畔上叫他。他站起身,把巧珍送那个甜爬装在上衣口袋里,向菜地畔上走去。他上地畔,先把父亲烟锅接过来,点着锅,拼命吸口,立刻呛得他弯下咳嗽半天。
他父亲叹息声,说:”别抽这旱烟,劲太大!”他把旱烟锅从儿子手里夺过来,说:”加林,在山里思谋下,明儿个县里逢集,干脆让你妈蒸上锅白馍,你提上卖去!咱家里点灯油和盐都快完,个来钱处都没有嘛!再说,卖上两个钱,还能给你买条纸烟哩!”
高加林揩揩咳嗽呛出眼泪,直起腰看看父亲等待他回答目光,犹豫半天。他很快想起他给叔父写好信,觉得明天上趟县城也好,他可以亲自把信发出去–要是托给加别人邮,万丢怎办?他于是同意父亲这个提议,决定明天到县城赶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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