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恹恹黄昏,废墟之上,半空闪过幕幕过去旧事,倒映在浑浊池水里。
是大漠里雪花飞扬,宋凝紧紧贴在马背上,越过沙石凌乱戈壁,手臂被狂风吹起尖利碎石划伤,她用舌头舔舔,抱着马脖子,更紧地催促已精疲力竭战马:“再跑快些,求求你再跑快些,沈岸他等不。”
是苍鹿野修罗场,她下马跌跌撞撞扑进死人堆里,面容被带着血气风吹得通红,浑身都是污浊血渍,她抿着唇僵着身子在尸首堆里具具翻找,从黎明到深夜,终于找到要找那个人,她用衣袖点点擦净他面上血污,紧紧抱住他“沈岸。就知道,是应该来。”话未完,已捂住双眼,泪如雨下。
是战场之侧雪山山洞,他身上盖着她御寒绒袍,她辗转在他唇上为他哺水,强迫他口口吞下。天上没有颗星星,洞外是呼啸寒风,她颤抖地伏在他胸口:“你什时候醒来,你是不是再醒不来,沈岸,害怕。”她抱
跪在这片静止时光之中。
段烧焦横木啪声断开,像突然被惊醒似,他把搂住她,动作凶狠得指尖都发白,声音却放得轻轻地:“你不是说,死也要看着先在你面前咽气?你不是说,对不起你,你要看着老天爷怎来报应?你这恨,还没死,你怎能先死?”没有人回答他。
他紧紧抱住她,小心翼翼地,就像抱着件稀世珍宝,卡白脸紧贴住她森然颅骨,像对情人低语:“阿凝,你说话啊。”
黄昏下废墟弥漫被大火烧透焦灼气息,地面都是热。
看到这切,突然感到生命空虚,无力问他:“你想让她说什呢?她现在也说不出什,即便你想听,也在说不出。倒是有句话,她曾经同说过,新婚那夜,她想同你说句甜蜜话,她刚嫁来姜国,人生地不熟,眼里心里满满都是你。她没有父母姊妹,也没有人教导她如何博取夫君欢心,但那夜,她实心实意地想对你说来着,说:‘夫君,把阿凝交给你,好好地交给你,请定要珍重啊。’只可惜,你没让她说出口。”
他猛地抬头。
蹲下来看着他眼睛:“你说宋凝恨你,其实她从没有恨过你,天下原本没有哪个女子,会像她那样爱你。”
他死死盯着,像被什东西狠狠击中,苍白脸血色褪尽,良久,发出声低哑笑,字句,咬牙切齿地:“她爱?你怎敢这样说。她没有爱过。她恨不得死在战场上。”
找出块地方坐下,将瑶琴放到膝盖上:“那是她说违心话。”抬头看他:“沈岸,听说你两年没见到宋凝,你可还记得她模样?再让你看看她当年模样,如何?”
没有等到他回答,已在琴上拨起最后个音符。反弹华胥调,为宋凝编织那场幻境便能显现在尘世中。本就不需要他回答,不管他想还是不想,有些事情,总要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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