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万年前某日,前鬼君擎苍出外游猎,看上九师兄令羽,将他绑去大紫明宫,要立为男后。因那时和令羽处,便倒霉催地被顺道同绑去。
五万岁时拜墨渊学艺。墨渊座下从不收女弟子,阿娘便使术法将变作个男儿身,并胡乱命司音这假名字。
那时,人人皆知墨渊上神座下第十七个徒弟司音,乃是以绸扇为法器位神君,是墨渊上神极宠爱小弟子。绝无人曾怀疑司音神君原来却是个女神。
与令羽虽同被绑架,因只是个顺道,管得自然松懈些,三顿饭外,尚许四处走走,不出大紫明宫便不妨事。
后来时常想,在大紫明宫第三日午膳,许是不该吃那碗红烧肉。如若不吃那碗多出来红烧肉,四海八荒到今天,未必还是这番天地。
浇道热滚滚烫猪油,又腻又惊。
许多年来刻意忘怀些旧事,纷纷从脑子里揭起来。
男子眉间似有千山万水,定定瞧着,半晌道:“阿音。”
垂下眼皮,肃然道:“原是离镜鬼君,老身与鬼君早恩断义绝,阿音二字实当不得,还是烦请鬼君称老身虚号吧。”
他不说话,怀中女子颤两颤,倒让望得分明。
那时,午膳本已用毕,厨子却呈上来这碗决定命运红烧肉,说是擎苍上午猎头山猪,割下来大腿专门蒸两碗,碗送去令羽那里,碗顺道赏。看它油光水滑,卖相甚好,也就客客气气,将碗吃尽。
须知此前已用过午膳,这碗红烧肉算是加餐。因而饭后例行散步,便少不得比寻常多走两步。便是多走这两步路,让在人生路上初遇还是皇子离镜,生生改自己半辈子运程。
有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之说,也有个馒头引发血案之说。是以碗红烧肉将人生路铺得坎坷无比,倒算不得荒唐。而今再回首,本上神却难免感叹声。这声感叹里头,有遗憾三分,怅然七分。
尚且记得那日天方晴好,太阳远远照着,透过大紫明宫灰白雾障,似个咸蛋黄遥遥挂在天幕边。
作陪宫娥与进言,御花园里有株寒月芙蕖很稀罕,现下正
有些不耐。然近年小字辈神仙们与鬼族处得不错,总不能因个人恩怨,毁好不容易建起来情谊。有这层顾虑,脸色究竟不能做得太冷。
他叹道:“阿音,你躲躲七万年,还准备继续躲下去?”口吻甚诚恳,仿似见不到还颇遗憾,很是令人唏嘘。
大感好奇,明明两个关系已鱼死网破到相见争如不见境地,他倒如何再能说出这番体己话来。
再则,说躲他,却着实是桩天大冤案。虽说活时间太长就容易忘事。揉着太阳穴切切回忆番,却依然觉得,七万年来与他不能相见,绝不是有心躲避,此乃是缘分所致。
七万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东荒那方大泽沧海桑田二十个来回,也就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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