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才这段时间里,迷亭直洗耳恭听着,他可不是个永远闷声不响人。他说道:“只这点儿情节,你这个俳剧太那个。根据上田敏〔12〕君说法,什俳句趣味,什滑稽之类东西,都是带有消极色彩,是亡国之音。真不愧是上田君,说得多剀切啊。你试想,如果真演你这种无聊东西,那只能遭到上田敏君嘲笑呢。先不说别,先说你写这个东西,是剧呢还是玩笑打诨?难道不是过于消极、无法让人看懂吗?这样说可能失礼,寒月君,最好还是在你实验室里磨你玻璃球吧,俳剧这玩意儿,你就是再写上百篇两百篇,这种亡国之音也是要不得呀。”
〔12〕上田敏(1874—1916),明治时代日本诗人、评论家、英文学者。
寒月有些愤然似说道:“怎会是消极呢?还自以为是很积极呢。”他开始为这本来消极积极都无所谓
,很容易办到,去请美术学校模特儿嘛。”
“那样,警察厅可要不答应呢。”主人又担心起来。
“不过,只要不卖票,就没关系。若是为这点事左也不行右也不准,那学校里裸体画写生岂不也画不成啦。”
迷亭说:“不过,那是为练习作画,和只供人看可不同啊。”
寒月理直气壮地说道:“如果各位先生都是这样见识,那日本文明开化可就没有希望啦。绘画也好,演剧也好,都是艺术嘛。”
“且不要争论,你说说下步怎演吧。”东风君催促道。看来,他还真打算上演呢,所以急于想知道该剧情节。
寒月说:“就这样,俳人高滨虚子〔10〕手执司克,戴着白灯心草帽子,穿着羽纱外褂,把萨摩条纹布长袍掖起,脚下双矮腰皮鞋,从花道〔11〕登场。他这身穿戴,虽然有点像陆军部御用商人,但因为是俳人,所以必须尽可能走得从容不迫,做出副边走边在心里推敲着俳句创作样子。这样,虚子穿过花道,来到舞台上,他突然抬起他那正在揣摩俳句眼睛看,面前是棵大柳树,柳荫下个雪白裸身女子正在沐浴。他吃惊,往上看,在长长柳枝上停留着只乌鸦正往下瞧着女人沐浴。于是虚子先生深有感触,俳兴大发。这个镜头大约需要保持五十秒钟,然后他大声朗吟首俳句:‘对沐浴女人/看得神魂颠倒/这只乌鸦哟。’旦朗吟完毕,立刻响起拍子木,幕落。怎样?这很有新意吧?你喜欢这个剧吗?你扮演虚子比起担当阿宫姑娘角色来,要有意思得多哩。”
〔10〕高滨虚子(1874—1959),和夏目漱石同时代有名和歌诗人、小说家。
〔11〕歌舞伎演员由舞台侧通过群众席上下场通道,或相扑力士出场通道。
东风君似乎觉得缺少点什,严肃地回答说:“这未免太简单些,似乎不太带劲儿。最好再添进些人情味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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