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个孩子还存在,她便无法把他遗忘。
苏微叹口气,拖着沉重身体起床洗漱。推开门,灿烂春光便倾泻进来,夺目耀眼。
那天师父从集市上回来,买新鲜荠菜和猪肉,给她包顿饺子。昔年杀人无数杀手之王双手沾满面粉,如同个温和慈祥父辈,在厨下忙碌着。她捧着杯核桃露,在旁边看着,心里全是暖意。
等孩子出生,如此相依为命,便也是生。
那天晚上,她却忽然做个梦。
她梦见童年时那漫天泛滥黄河水,滔滔而来,几乎将她灭顶。阴霾片世界里,眼前只有片无止境浊黄,她抱着片木板独自浮沉,饥饿、恐惧、无助,蔓延着包围她。
有浮尸从身边漂过,她终于忍不住,抓住那具尸体,贪婪地啃噬。血肉在牙齿之间撕裂,如此地美味,竟似世间珍馐。忽然间,尸体睁开眼睛,竟然对她笑笑——
九月初七,她终于跟着师父回到离开十多年地方。
风陵渡天后祠还是荒凉如昔,不见个人。或许是停云经常派人来这里修缮缘故,姑姑墓整洁如新,房间里切也犹如当年——甚至,连她走时候没带上衣衫、用过碗筷、剪好窗花,都还留在那里。仿佛当年那个少女只是出门去隔壁镇子上看场戏,第二天便回到这里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
归来那夜,她安眠在风后祠,住在昔日房间里,回忆着少年时候事情,听着窗外滔滔黄河水声,睡得长久未有安稳。同样声音她曾经在忘川里听到过,可此刻在黄河边听起来,却觉得完全换个心境。
或许,世上有忘川,便也有记川。
“吃掉,活下去。迦陵频伽。”
“重楼!”那瞬,她失声惊呼,猝然醒来。
醒来时候,外面有滔滔水声,似是应和着梦里黄河。心口突突地跳着,腹中也有隐约异动,似乎那个小小胎儿也和她起做个噩梦,正在辗转不安。
她手指轻抚着腹部,心里浮浮沉沉,明灭不定。
那是他孩子……那个她曾经度咬牙切齿痛恨、发誓绝不会生下来孩子,正在她身体里悄悄地生长着,即将瓜熟蒂落。这个她曾经无比期盼、却也无比憎恶孩子,如今却成这世上唯和他还有丝关联东西。
带走残酷记忆,却将另段温暖遥远记忆唤起。
第二天起来时,她感觉神清气爽,如同重归人世——她想,从此后,自己生就此尘埃落定,在这风陵渡旁静静度过。
秋去冬来,白雪覆盖大地,层冰冻结河道。
从滇南归来,她身心交瘁,体质极差,腹中孩子也几度危急,幸亏有师父在身边直照顾着,才次次地转危为安。后面日子过得安然,如同流水样平静无波地过去。日复日,她也渐渐将过去遗忘。
次年三月,当春回大地时候,她身体沉重,已将临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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