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八年来他始终不曾明白。在伽蓝帝都明争暗斗之间走那远路他也不曾去多想,甚至直到这次回到博古尔沙漠之前也不曾解。不知是故意遗忘,还是不敢去记忆。帝都里那张张各怀心思笑脸,觥筹交错之间称兄道弟同僚,朝上军中纷繁复杂人事,名利场上权谋和势力角逐……仿佛浪潮样每日在胸中来去,湮没昔日所有。
然而,他知道那些都是不可信……那些都是假。唯真实被埋葬在心底最深处。
就算昔日少年曾豪情万丈地从这片大漠离去,从帝都归来却是空空行囊;就算那只白鹰不能翱翔九天、折翅而返,唯打开门迎接他、依然只会是这双手。
他陡然觉得师傅轻轻吐出口气,内息在瞬间微弱下去、却平静不再紊乱。
“师傅?师傅?”狂喜地脱口,云焕扶起慕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只有三个月大限,他低头注视师傅苍白清丽脸,总觉得有不祥阴影笼罩着。
三个月……三个月后,这眼睛就再也不会睁开来。
“主人,好。”很快湘便点起火,然而边少将脸色却是阴沉,仿佛没听到样地站着,身子慢慢发抖。许久许久,才俯身将怀里轻得如同枯叶人放下,却不肯松开手,做到榻边,用手指扣住慕湮肩井穴,缓缓将剑气透入体内。
小蓝又不知道哪里去——想起最初见到时那只蜷缩在师傅臂弯、怯生生看着他蓝色小狐狸,眼里骤然起杀意。那畜生根本就不会照顾师傅。以前在这座空荡荡古墓里,师傅猝然昏死之后、不知道要在冰冷地面上躺多久才会醒来。该死忘恩负义畜生……
令人惊讶是、这次他用剑气透入师傅肩井穴,居然同上次样觉察到她体内立刻有凌厉气劲反击出来,然而这次,师傅却并不象小憩过去样子。
——怎回事?
“师傅?师傅?”恍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云焕颓然停住手,任没有知觉身躯靠上他肩头,发丝铺他半身。他手按在穴位上,隐隐感觉师傅体内剑气如潮般汹涌,却紊乱无序。石烛台上灯影影绰绰,映得他面容明灭不定。湘只是木然地立在边,等待主人下句吩咐。
总有准备不会再如此惊慌,然而不知道为什每次看到师傅倒下、心里恐惧还是压顶而来,比之十五年前死亡地窖里更加剧烈。转瞬便不能思考,眼前只是片漆黑。
他直在黑暗里濒死挣扎着,立下种种誓言:绝不要再第二次落到这样境地里……绝不要再被任何人欺负……也绝不会再去期待族人和亲戚来救他。然而,忽然之间白光笼罩切,双手打开那隔断切门,将他从绝地里带走——便是如今握在他手心这双苍白柔软手。
“师傅……师傅。”今日和仇人蓦然重逢激起回忆,再也忍不住地、他喃喃低下头去,握起那双没有温度手、轻轻递到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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