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几乎就跟那个和尚走,最后母亲以死相逼,硬生生拦下他。就是这阻,他又在红尘里多辗转几十年,受尽诸般磨难苦楚。如今,家族平安度过风波,慕容氏永镇叶城。而自己,也终于卸下所有重担,回到原来地方,三千烦恼丝落尽,缁衣芒鞋,青灯古佛度此余生。
在这座空寂之山,将所有埋葬。
原来,果然是命中注定。这十几年来坎坷流离,就如同个圆,从终点又回到起点,终于令他明白佛家所谓因果和无常。
慕容隽在千佛窟前沉思往事,而在他身后,群蓝狐静静地围着他。其中个小心翼翼挨过来,用毛茸茸身体蹭蹭他脚踝,发出轻微呜呜声。天地寂寥,连风也冷,唯有这小兽是温暖,眼神澄澈晶莹。
千年之前,它们也曾这样陪伴古墓里那个孤独女子吗?
人声。在座荒山上,有个僧侣双手合十,迎着风,低低诵着经文。
他面朝着东方,然而眼睛却是空茫,漆黑如深潭。
第百遍经文终于念完,万鬼噬身之痛也暂时平息。慕容隽放下手掌,轻轻舒口气,手指里握着沙星祭司留在这里珠串。
这些日子以来,只有在这座千佛窟里,凭着法器日夜诵经,身体内痛苦才会稍微得到缓解,而旦停下,昔日罪业造成苦楚就会立刻出现,无法抵挡——那被他所杀十万亡魂铸成座牢笼,把他困在空寂之山,他将以毕生来赎罪。
这里,就是他在这个世上唯可容身之处。
“呵……”丰神俊秀贵公子化身为风骨清朗僧侣,在千佛窟前回身,于冷月下合掌,无声微笑,对着天地做最后告别——堇然,与这个世间尘缘已断,平生再无其他奢望,惟愿你此生平安喜乐,享有这天地间最美好切。
——哪怕是在另个人身旁度过。
此生已矣,但愿来生再见。
同样轮圆月
在离开镇国公府时候,他曾和慕容逸立下个秘密约定:兄弟两人各自选择条路,人投奔沧流,另人效忠空桑,彼此都要全力以赴。这样,无论哪方取得最后胜利,慕容氏乃至中州人,都总归会有条活路。
如今,他失败,他兄长赢。
慕容隽在冷月下,迎风微微而笑——他知道,自己与这个尘世缘分,已经永远结束。从此后,他将永远留在这座空寂之山千佛窟里,为以往罪业赎罪。世上再也没有慕少游或者慕容隽,有,只是个寂寂无名苦行僧。
“此生苦,你才尝过十之二,便说自己心灰如死——不知日后更大苦难到来时,你将何以承受。”当年,那个和尚大笑着,拍着他肩膀,“怯懦小子,如此脆弱,还不如跟出家出吧!斩断切恩怨,闯出这十丈软红,自证自存,明心见性。你命中注定不是这红尘中人,迟早要随走出三界之外。”
“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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