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爱微怒,拿叉子在他盘子里戳戳戳:“看上去他们是糊成团,但事实上只是汤汁很多,他们是个个独立个体。”
言溯抿唇沉默,看着她把自己盘子里那团粘稠东西分解成糊糊,良久才道:“说你不努力是错,向你道歉。”
甄爱稍稍满意,大度道:“算,也不介意你……”
“这不是努力问题,这是能力问题。”
“……”
玻璃窗光线在古老城堡里安静而沉默地走圈,倾斜又直立,直立又倾斜,从阳光稀薄清晨到光彩厚重傍晚,从山水墨画宁静致远到西方油画浓墨重彩。
有时她爬得太高,有时她脚步走在木制回旋梯上发出吱吱呀呀声响,轻微声在细尘轻扬空气里荡开,扰乱落针可闻静谧。他便会极轻地蹙眉,偶尔睁开眼睛,静默望着书架高处像小松鼠样穿梭来回小人影儿。
默默地想:再安静女人都是吵闹。复而闭眼。
甄爱临走这天中午,照例她做饭;
把饭菜端到言溯跟前时,某人照例挑剔地扫眼盘子里散乱得不成形米饭,和糊成团牛肉青菜胡萝卜,皱眉:
得微微发红。
言溯很快往乐谱架上贴好白纸,扭头看甄爱,下巴微扬,无比高傲地说:“等写成这首协奏曲,就起名叫,致甄爱。”
甄爱吃惊看他,他早侧过头去开始定调,只看得到阳光下他利落短发上全是金色光晕。
她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心思有多单纯,可她心还是不受控制地狠狠颤动。
甄爱在言溯家住个多星期后,找新房子准备搬家。
欧文几乎把脸埋进盘子里去。
甄爱眯起眼睛,轻轻摩着牙齿,半晌微微笑,道:“假如是只小狗,那也是只包容小狗。喜欢狗粮,但也不讨厌你这块粪坑里石头。”
欧文扑哧声笑,言溯沉默无声看她。
甄爱无所谓地歪歪头,
“需要是食物,而不是……饲料。”
“你比马牛羊难伺候多。”甄爱拿手撑着桌子,“最后顿,将就点儿行吗?”
言溯拧着眉毛,觉得不公平,“每天都非常认真地做晚餐,为什最后顿你都不好好做?”
甄爱梗住:“……已经非常努力,言先生。”
“言先生”称呼让他抬眸:“可没有看到。”
过去这段不长不短日子里,两人相安无事。
大部分时候甄爱都在图书室里看书,戴着手套;至于言溯,他说要把他喜欢书重看遍,于是——
甄爱或趴在高高环形走廊上,或坐在栏杆边荡脚时,偶尔低头看,就会看见室中间白色钢琴旁,他坐在轮椅里,修长笔直双腿交叠搭在琴凳上,十指交叠放在身前,看上去像在闭目养神。
书本都在他脑袋里,他要是重看话,只用打开脑海中图书,本本翻阅。
这种时候,他整个人安静得像尊塑像,坐在彩绘玻璃窗下,坐就是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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