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出城后,张豺便在前后千数兵众簇拥保卫之下,于城外游荡眺望。郊野中目之所及俱是疮痍,原本几十万生民群聚于此虽然也是杂乱异常,但最起码却还是人气盎然,可是如今,整个信都城外如鬼蜮,哪怕再凶恶人步行其间,都倍感毛骨悚然。
离城数里之后,郊野中已经难见活人,饥寒而死累累尸骨下倒是生趣新萌、已经有嫩青野草戳破冻土,努力吸收着那些尸骨残余养分以舒展嫩叶。沟渠下多有豺狼猛兽出没,刨食撕咬着那些尸体。
“拿弓来!”
张豺抬起手臂,由亲兵手中接过张骑弓,引弦便射向那些刨食人尸饿狼,箭矢飞出,直接射穿只饿狼脖颈,将那寒冬后瘦弱狼身射出将
信都城外较之年初时已经大为不同,生民溃逃者十之七八,原本绵延几十里、眼都望不见边界难民营舍急剧缩减。
到如今,也仅仅只有依傍城池这浅浅层还有人烟活动,更远区域则只剩下满目疮痍,沟壑地穴杂尘,人畜尸骨并秽物堆积厚厚层,若非残雪还未尽数消融,只怕早已经是臭气熏天,但眼下即便是还没有浓烈气息弥漫开,那画面也实在是令人望而生厌,不愿细睹。
至于留下这些民众们,多是老弱残疾,已经不再具备远途跋涉能力,即便是逃散也多会死在途中,索性人生最后点光景节省力气,傍于城池绝望待死。若是侥幸命格够硬,或还能睁眼等到见证羯国覆亡那刻。
张豺策马自南城门行出,脸色阴郁之际。前方数百卒众开路,单单驱赶城门孔洞内瘫卧难民并清理那些杂乱秽物,便用大半刻钟。
“狗贼、狗贼……死期不远!害乡亲,毁家园,待到黄泉,看你遭猛鬼撕咬,魂飞魄散……”
城门前瘫卧这些难民们,多是老病垂危,无非喉咙间还盘桓股微弱气息不散,但在见到被兵众们簇拥而出张豺后,这些垂死之人却又陡然来精神,个个挣扎着扑到道路两侧,指着军伍中张豺厉声咒骂。
绝望人早已经无所畏惧,他们或许不知张豺身份,但是对羯国恨意却深入骨髓里。将死之身,早已无能搏杀仇寇巨贼,满腔戾气与怨恨只能由言语中发泄出来。
那凄厉狰狞语调,仿佛索命亡魂凶音。哪怕张豺早已经见惯生死,但耳中听到那些切齿咒骂,眼中看到个个状若厉鬼难民们瞪大血红双眼怒视着他,心弦仍然不免骤然绷紧,乃至于彻骨寒意自心底透出。
张豺心情压抑,神情木然,整个人仿佛化作坨阴寒坚冰,其前后兵众们散向两侧,大声斥骂喝令这些贱民住嘴,同时挥起屠刀劈砍那些咒骂声仍然凄厉凶恶民众。
只是屠刀斩落下去时候,却不见血肉翻飞惨状,这些民众们早已濒危,甚至体内血流都近乎停滞,哪怕是刀剑加身、露骨伤口也不见鲜血飙射,只是早已经萎靡收缩皮肉之下渗出抹暗红,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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