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行路难!血战中华地,重开两汉天!”
沈哲子为此应景之作,倒没有什革除浮华靡丽诗风雄心,毕竟凭眼下他也根本难称什文坛宗师。然而诗作魅力就在于,哪怕是作诗者自己都不知会不会切中什时弊,引得广泛共鸣。但这并不妨碍他因势利导,当听到外间江边隐有呼应之声,便连连以目示庾条。
庾条与沈哲子接触最多,心内已有默契,见他这个眼神,当即便有所明悟。疾行下楼去,
随着沈哲子吟咏声,竹楼内气氛由开始浮躁转为沉默,继而便有些压抑起来。
这篇《行路难》,开篇带入眼前之滚滚大江,视野可谓宏大。座中众人即便不是饱学之士,也都是家学渊源之人,历经世事磨练,私下未必没有试拟这首乐府旧题,只是大多流于絮叨牢骚,感怀自身不逢时,如妇人喁喁耳语,不好示于人前。
可以说沈哲子这篇,破题第句开始,意境便远远高于早先流传于外旧题之作。下句承接,波澜骤起,俄而千尺巨浪,写自然是如今历阳叛军攻陷建康之事。巨浪滔天,每个人在这汹涌时局中都如蝼蚁般卑微,想要力挽狂澜又谈何容易?
到这里,可以说是将时局之变幻,人力之卑微写到个极处。大江横流可谓天堑,然而那又如何?波澜起,便是巨浪滔天,人人都难自安。然而人生之困苦又何至于此,北地糜烂,神州陆沉,胡虏肆虐,白骨累累!极目北望,所见到尽是绝望!
吟咏至此,给人感觉可以说是压抑沉重。人行路难,国运亦是艰难,步履维艰。然而就在情感沉到低谷,陡然有所翻转,时无英雄,霍侯寂寞,愿枕戈被甲,效法先贤封狼居胥!不要以为只是故作狂言,愿剖腹取胆让你们尝尝到底有无壮烈!前路虽然艰辛,也愿意血战而进,重复故汉荣光!
“荒冢白骨无人掩,北观故国少炊烟……”
席中忽然响起个老迈沙哑歌咏声,那是颍川荀邃。他是座中年龄最长者,人生大半岁月都在北地渡过,迫于兵灾举族南迁,如今又迫于兵灾往东逃,此时唱起这首《行路难》,已是忍不住涕泪横流,追思往昔,语调更给人以苍凉落寞之感,令闻者都掩面太息,心意难表。
以时下乐府诗标准而言,沈哲子这首《行路难》自然难称佳作,声韵过于铿锵,感情过于浓烈,不好入乐。
时下诗风之所以靡丽婉转,其中个原因也是便于与曲调相配以入乐,而咏歌者多为女子,缠绵悱恻尚可体现出来,太过激昂情绪凭其音域也很难尽抒其秒。吴音多靡靡,南渡之后,建安诗风荡然无存。
但若是从意韵而言,沈哲子所歌非是人之不幸,而是国运之倾颓,哀伤之极处转为慷慨激昂。在时下这样个需要唤醒人大义节气时节,却又能予人足够感染。因而随着荀邃老迈歌咏声响起,楼中越来越多人加入到这歌咏中来,很快便由这江中小岛蔓延至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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