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沈哲子听不到庾条诸多心声,否则便要赞声这家伙今非昔比,确是已经有识人之明。
距离大婚已经过去七八天,诸多来访宾客大多都已经离开,老爹也已经回到会稽任所。家中虽然仍在日日宴饮,款待乡人,但诸多事务也都再次归回正轨。
悠闲几日后,沈哲子又投入繁忙劳碌中。夏税押运与早稻收割撞在起,都是需要投入大量人力事情。
尤其早稻收割,农事集中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沈家东宗本身田亩虽然削减下来,但因为合
时入七月,天气越发炎热。哪怕安坐室内,仍是汗如雨下,纵有几缕细风,也都绵软无力。
竹林内流水潺潺绕亭而过,竹亭四周垂以轻纱阻挡蚊虫。亭中众人只披件凉衫,席地而坐各居角。亭子正当中,摆放着个硕大竹桶,桶内盛放着满满酸梅绿豆汤,汤水中尚有许多冰块在其中漂浮着,整个桶周围都漂浮着丝丝缕缕白色水汽。
庾条站起身行到竹桶旁用竹勺舀满满杯汤水饮下,酣畅呼口气,嘴里尚叼着块不大晶莹冰块,伸个懒腰感慨道:“这天气……”
“噤声!”
亭中响起个不耐烦声音,中年人手捧着账目卷宗,手拨打算盘,间或腾出只手来在另份空白纸上书写运算结果。满脸汗水汇聚在下巴上将落未落,有侍女轻盈行上来,用沾冰水帛巾轻轻为其擦拭汗水,继而便又快速退回去。这过程中,算数者头都不抬,而侍女也不发出丝声响。
受斥责,庾条讪讪笑,又退回自己书案旁。若以往被人这呵责,他肯定要勃然色变,只是身在这专注又专业气氛中,心态下意识平和起来。过往这段时间,他是亲眼见识到这些核算师之能,足足几大车卷宗,竟在区区两天内便理算清楚,分毫不差。
对于这群专业人,庾条也是打心底里佩服,更是充满羡慕,打心底里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批人才可供他听用差遣。
落座之后,庾条手摸着书案上那个打磨光滑算盘,神态间又不乏惊叹之色。这算盘操作较之算筹要复杂得多,过去几天他直把弄学习,至今都还不能熟练运用。但运算能力和准确度又远非算筹可比,而且旦熟练运用来,端坐案后,手指轻拨,声音清响悦耳,如素手调弦,姿态之美观较之伏在案上摆弄算筹又雍容美观得多。
心里这般念着,庾条视线便忍不住望向左侧位满脸疤痕中年人,他不知这人名何,只是听旁人唤之钱先生。这位钱先生初望去脸上纵横交错疤痕有些恐怖,但仪态谈吐却不俗,较之名门子弟不遑多让。尤其对方拨弄算盘时那娴熟又极富韵致姿态,让庾条深感艳羡。
这段时间来在沈家看到诸多新奇之人并事,让庾条惊叹诧异之余,更深感于沈家这江东豪首之名实至名归。也只有在这样善于经营操持环境中,才能培养出沈哲子这种早慧非常、智近乎妖少年俊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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