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只见其,未见其二。沈氏非唯南士豪宗,更拥方伯之位。若使物议相攻其家,难免引人同仇。张氏虽是丹阳望族,然故旧都不能守望相助,而今行事有差,授人以柄,若能明见及早抽身,尚有转圜余地。若其家再执于此节,其祸难测啊!”
这些思量,往常哪怕与人密室私语,王导都不会轻易道出。但眼下要教儿子洞悉形势,因而讲述便细致起来。
“既然父亲深知,先前又何必要与中书力争?”王悦沉吟许久后,渐渐有所明悟,只是心内仍有几分疑窦。
王导闻言后洒然笑:“台中议事,岂能独言。与元规,所执不同而已,彼此并无私仇。今次助其势起,他亦是能明进退之人,来日应会收敛几分。”
王悦听到父亲话,仍觉未能解尽疑惑,只是已经不好再细细追问。自己坐在那里细思良久,才渐渐有些心得。父亲与中书力争,目倒也并非政见不同而反对庾亮,是为庾亮铺垫以涨其势,二是在尽自家侨门领袖义务以挽回近来家声颓势。
书官署时气急败坏。
当掾属将张闿之信送来时,王导眼睑垂,甚至不去接那封信笺,只是坐在那里微笑说道:“转告张家子,但处分内,勿言其他。”
待掾属退下后,王导见对面王悦似是欲言又止状,便笑语道:“儿有何疑惑,不妨道来。”
王悦沉吟道:“张氏请托,应为此前中书所执之事,父亲为何吝于见,要置身事外?”
“他两家争锋,家既已退下,又何必再置喙惹厌。”
只是父亲为什要助势庾亮,王悦却百思不得其解,眉头已是深深蹙起,却不敢让父亲看到他困惑模样,以免失望。
王导轻叹声,事态发展到这步,是他都想象不到。王氏强要得幸帝宗,本来便受几分物议,如今憾然而退,可想风评应是更劣。细思之下,他心内亦有得不偿失之感。
见王悦仍是脸疑窦之色,王导便又再解释下:“庾元规隐而复归,是挟势而来。至于所谓势,便是早先南北相争帝婿之事。如今北人无存,南士得幸,侨家心内自有难舒之意气。元规今次归于台城,潜指张氏。无论他家有何请托,与家而言,纵使力争,亦只得寸功。然为其张目,却要负乡人怨望,又何必要见他家人面。”
“可是要平复侨家意气,为何独选张氏?沈氏亦为南人,且名望稍逊,与家素有积怨。”
王悦终究年轻,对于今次沈家子坏他家之事,心内不乏怨望,眼见有个寻衅其家机会送上门来,父亲却不予理会,他心内便有几分想不通。
王导对于这个长子,可称得上钟爱,因而时常带在身边加以点拨,将之视为自己接班人来教导。虽然儿子囿于年龄,眼量尚浅,但这都是小节,只要任事磨炼,终究会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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