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娘子叹息道:“只是早失怙恃,见疏于兄嫂,惯于孤寂而已。因为旁人疏远,便觉自己该是个不染俗尘、游于物外清雅之人。但其实不是,仍在这尘中浸透,只是怯于自视而已。”
“若真有出尘避世之心,敏感于思,勤任于行,就应该剖大瓠以为舟,乘桴浮于海,到人迹罕至之处,孑然身,悠游自在。而不是待在明知会有人在地方,让仆从去强逐行人以作姿态。”
少女全沛听得半知半解,惊讶道:“姑姊,你要乘船去海上?你有吃食吗?你有茗浆吗?海水咸涩得很,错饮过口,以后都不敢再喝。”
“以前并无此想,现在却有。又不是即刻要去海上,那可不是避世,而是自戮。”
顾七娘子笑语道,并不因表妹误解而介意,或许只是单纯要说给自己听:“要造艘可抵风浪大舰,要找帮操舟舵手,这些舵手也和样不喜待在浊世里,彼此意趣相合,却没有人情瓜葛。还要……”
,忧喜颦笑都透出股寻常生活气息。
夜来江风乍起,船舱微微荡漾。
舱室内不时响起轻微窸窣翻身之声,好会儿之后,幽暗中传来少女全沛低语声:“姑姊,你睡没有?”
“还未。”顾七娘子语调仍然冷淡,略带鼻音。
得到回应后,全沛有精神,于床榻上坐起,对着顾七娘子所在位置说道:“姑姊,你不是说没见过玉郎君,为何又斥他是表里不人?”
“姑姊居然要做这多事,你能做得完吗?娘亲要做什事情,做会儿就不想做,吩咐娟儿她们替做,娘亲都没发现过,嘻嘻。”
“你不想做,因那是你不愿做事。愿意避世而居,要做何事却是愿做。或许至死都难做成,但每天都做上点,每天都有点欢欣。”顾七娘子语带憧憬道。
幽暗中全沛打个哈欠:“为何要避开别人?若无人跟说话,苦闷得很……”
听到这个问题,顾七娘子却是默然。于她而言,避世而居已是她能想到自己生最好结局。生而为女子,身在顾氏清望高门,婚配之事只是插标待沽而已。若有父母关爱,尚有些许选择回避余地。但她怙恃俱失,兄嫂见疏,凭她自己又能做些什?
今次远赴武康,便是为逃避桩将议婚配,对方虽然同为吴中望姓,但却是丧偶续弦,想要求她为继室!
“是自己识浅,误解他。跟他比较起来,原来才是个表里不人。”
说到这话时候,顾七娘子语气有丝波澜,只是喜忧难辨。
“姑姊才不是这种人!他说那番话,都听不懂,难道是在污蔑姑姊?”
顾七娘子在幽暗中摇摇头,继而说道:“不是,沛儿你切莫误会他!其实他、他……唉,还是讲回自己。”
“以往总是绝迹人前,离群索居,不喜喧闹。本以为自己有不同于人出尘意趣,但今天听到他话,才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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