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利益损失,倒不值得严平心情灰败至斯。他持家这些年,盐业生产虽然尚是主业,欣欣向荣,但其他各方面也都有开拓,进项颇多。
最让他无法接受是,往常他自认为也算是吴兴号人物,身为郡府长史,出入之间亦能与时之名士言谈甚欢,颇受礼遇。
然而虞潭针对他串打击,却让严平意识到,寒门就是寒门,哪怕众人表面恭谨有加,背地里下黑手绝无顾忌!郡府长史又如何?区区个单车太守大笔勾,他家花费无数代价得来长史之位顿时易主!
若换个士族子弟,虞潭他敢吗?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家清望不备,被人看轻!
旦认识到这点,严平心内便充满幻灭感、挫败感,只觉得大半生劳碌都是虚妄。往常他看不起沈充,认为此人毁家作乱是本末倒置,愚不可及。可是如今,同为郡中豪族,沈充已经高居方镇之位,而沈家俨然已有吴兴第世家气象!
海盐城,地处嘉兴东面,濒临海湾,因海滨广斥,盐田相望而得名。
严氏本来世居海盐,围海煮盐以兴家。盐业,bao利,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严氏能从这激烈竞争中脱颖而出,付出代价不可谓不大。那白花花盐晶下,说穿都是累累白骨。
因为崛起过程中无所不用其极,恶于乡土,加之祖辈出身微末,严氏虽然可称得上豪富,但在吴郡却已经是声名狼藉,几乎难以立足。
于是上代严氏家长,想尽切办法,将户籍自吴郡启出,安置在吴兴。此举虽有掩耳盗铃之嫌,然而效果却是显著。时下民风闭塞,百里不同风,虽然两郡比邻,但在吴兴乡野之间也并无严氏恶名传扬。
因此,严氏家声大为改观,到严平这代,上下使力,厚礼结交,竟然从介白身陡然跃升为郡长史!由此严氏更加烜赫时,到如今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豪霸海盐,临海而望,视野所及皆为严家盐田!
可是他呢?半生劳碌,言而否!
“这个世道,原来不能收敛锋芒,只有锋芒毕露,才能显贵人前!”
站在苇塘当中,严平眸中闪过厉色,继而冷笑:“既然如此,家岂能落于人后!便以虞潭匹夫之性命,昭告吴中士人,吴兴岂独沈氏家?严家,同样刀剑俱利!”
辽阔苇塘外,尚有大批农人挥舞着镰刀,刷刷收割苇杆。
然而这切却在前不久戛然而止,吴兴太守虞潭苦心积虑,以晒盐新法笼络郡中盐家,又于众目睽睽之下公然革除严平郡府长史之职!
“虞潭匹夫,家与你势不两立!”
名利俱损,身受如此奇耻大辱,严平至今思及弁山山庄那幕,仍感五内俱焚,浑身散发出透骨恨意!
自乌程返乡后,虽只短短十几天时间,严平却恍如隔世,整个人都憔悴下来,须发灰白,老态已生,原本肥硕脸颊也清瘦下来,皱纹密布。
冬日苇塘,芦苇干瘪枯黄,七零八落,飞絮如雪,破败萧条景象,如严平此时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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