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听到这话,手指勾琴弦:“你这想,也是不对。沈家不同于家,沈士居素与大将军相契,厄难临头时,就好像纱罩蚍蜉,难免会有慌乱。没能及时让他安心,是疏忽。如今他让儿子来拜访,理应礼待他。道明并不是责怪你们,是怪长居庭院之中不理外事。”
王悦谨然受教,旋即又征询道:“那沈家小郎君已经离开,是否要再将人请回来?”
王导笑着摇摇头,指着儿子说道:“没能见到沈家那个小郎君,这是你遗憾啊。如道明所言,苦候不得入门,离开时又若无其事。这个小郎君,他是不打算进家门。沈充有个好儿子,这是以后能跟你起坐而论道人啊!”
王悦听到父亲对沈家那小郎评价,却是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不以为然。吴兴沈氏既为南人,又非高第,其家儿郎就算略有聪慧,又怎能跟自己相比。
相较而言,王悦还是更在意那尚在门外诸葛恢,便又问道:“葛公那里,应该如何应对?”
毁人家名帖将人拒之门外再正常不过。其实从他心底而言,对沈家那个小童也并不怎在意,尤其沈家先前有背弃之举,如今却上门拜会,前倨而后恭,让人不齿。
可是此事被诸葛恢看到且还说什高门难入,情况就不同。
王悦沉吟良久,觉得此事自己不好出面处理,便又走回府内,要把此事告知父亲征求意见。
此时宾客盈门王府,尚有处安静祥和所在。
纱帷亭中人独坐,手抚瑶琴却无雅音轻鸣,此人面有落落之色,视线落于对面青竹,偶或轻叹声旋即便目露沉吟,只取哀而不伤古韵,并不沉湎孤寂之中。这便是素有江左夷吾之称,司徒王导。
“由他去罢。”
王导摆摆手,旋即便站起身来,对儿子说道:“通宵饮乐于身无益,你早些休息去。也要睡,明早还要去台城。”
王悦急匆匆行来,将近小亭时才放慢步调,立在纱幔之外调匀呼吸,才慢慢走进亭中:“父亲。”
看到儿子身影,王导展颜露出笑容,招招手示意王悦到近前来:“难得儿尚念老父冷清,大郎确是有养亲奉老担当。”
王悦听到这话,面色却是窘,先前他处厅堂中,耳闻名士妙语,并不曾想到父亲这里冷落无人。只是眼下心中有事,暂压下愧疚之情,将前庭发生事情详细讲述遍。
王导初时只是神情淡然,而后眉头便渐渐蹙起,及至听到诸葛恢过门不入,才叹息声道:“小儿辈不能自处,你们要大宴宾客,如果能求得安心,也是件好事。道明这是在怪家表里不,唉,你们想要宾客盈门,二郎他怎能把客人拒之门外呢?”
王悦素知父亲不喜二弟,不忍其再受责难,便说道:“沈氏狡黠,也难怪敬豫会有不忿。葛公他以此见责,过于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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