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净尘垢,四体轻快,神气为之爽。
看到侍女呈上衣物,顿时啼笑皆非。件件锦绣鲜艳,华丽非凡,却没有件可穿。
“這都是谁预备?”随手挑起件茜红牧丹绣金长衣,又看看托盘中那副祖母绿手镯,骇笑道,“穿成這样,好去唱戏?”
那小丫头俏脸涨红,慌忙又要跪下请罪。
“罢。”抬手止住她,懒得再看那堆衣饰,“挑
“起来吧。”无奈,看看身上污迹,叹道,“还不预备浴汤去。”
看着眼前這些战战兢兢婢女,想想自己境地,不由低头苦笑。
同样是韶龄女子,他人命若蝼蚁,尚且努力求生,又何来自弃理由。
伤病之后未曾下床,每日由人侍候净身,多日不曾沐浴。
幸好北地天凉,若是热天,怕是更加难耐。
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萧綦不知何时悄然离去。
躺在床上,手里还抓着他搭在被衾外风氅,难怪梦中恍惚以为他还在身边。
心里突然觉得空空落落,仿若丢失什。
被婢女侍候着梳洗用膳,只任凭她们摆布,怔怔失神,心里片空茫。
个圆脸大眼小丫头,双手捧药碗,半跪在榻前,将药呈上。
路孤身而来,惟有对亲人挂牵和信赖,始终支撑着。
而這份支撑力量,终于随着真相到来而崩塌。
在心中,那个曾经完美无暇琉璃世界,自大婚之日,已失去全部光彩;而今终于从九天跌落到尘土,化为地瓦砾。从此后,即便宫阙依旧,华彩不改,记忆里飞红滴翠,曲觞流水,华赋清谈……也再不复当时光景。
切,都已经不同。
有生以来,从不曾哭得那般狼狈。
這些日子,都不曾仔细照过镜子,不知变成怎样副模样。
就算家人离弃,旁人不爱……总还是要好好爱惜自己。
水气氤氲里,微微仰头而笑,让眼泪被水汽漫过。
谁也不会看到眼泪,只会看到笑颜如花,如大婚之后——当日是怎样笑着过来,如今,仍要样笑着走下去。
没有温泉兰汤,香樨琼脂,這简单木桶,腾腾热水,倒也清新洁净。
這小小女孩儿,个头还不足未嫁前身量。
瞧着她,时不忍,抬手让她站起来。
她将头埋得极低,小心翼翼立起,手上托盘却是斜,那药碗整个翻倒,药汁泼半身。
众侍婢顿时慌,手忙脚乱地拥上来收拾,个个嚷着“奴婢该死”。
那小丫头伏地不住叩头,吓得话也説不出来。
失去外祖母时候,固然伤心,却还不曾懂得世间另有种伤,会让人痛彻心扉。
当时尚有子澹,尚有家人……如今却只得个陌生怀抱。
那夜,不记得自己説过什,也不记得萧綦説过什。
只记得,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蜷缩在他怀中,他气息令渐渐安静下来,再也不想动弹,不想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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