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子呀。”
“完全是种徒劳嘛。”
“是啊。”女子满不在乎地朗声回答,然后直勾勾地望着岛村。
岛村不知为什,很想再强调声“完全是种徒劳嘛”,就在此时,雪夜宁静沁人肺腑,那是因为被女子吸引住。
他明知对于这女子来说不会是徒劳,却劈头给她句“徒劳”。这样说过之后,反而觉得她存在变得更加纯真。
“什时候开始?”
“去东京陪酒前不久。那阵子手头钱不富裕,自己买不起日记本,只好花两三分钱买来本杂记本,然后用规尺划上细格,也许是铅笔削得很尖,划出来线整齐美观极。所以从本子上角到下角,密密麻麻地写满小字。等到自己买得起日记本,反而不行,用起来很浪费。就说练字吧,本来常在旧报纸上写,现在就直接在成卷信纸上写罗。”
“没有间断过吗?”
“嗯。十六岁记和今年记最有意思。每次赴宴回来,换上睡衣就记。不是回来得很晚吗,每每写到半就睡着,有些地方现在还看得出来。”
“是吗?”
岛村头次触到这冰凉头发,不觉吃惊。他觉得也许这不是由于天气寒冷,而是这类头发本身就是这样缘故,所以也就不由得定睛细细打量番。女子却在被炉支架上屈指数起数来,数个没完没。
“你在数什?”
他问过之后,女子仍旧默默地屈指数好阵子。
“那是五月二十三日。”
“是吗,你是在数日子呐?七、八月连着都是大月嘛。”
这个女子谈到小说事,听起来仿佛同日常所用“文学”两字毫不相关。看来这村庄人们之间情谊,也只是交换着看看妇女杂志而已,除此之外,就完全是孤孤单单地各看各书。没有选择,也不求甚解,只要在客栈客厅等处发现小说或杂志,借来就翻阅。她凭记忆所列举新作家名字,有不少是岛村所不知道。听她口气,像是在谈论遥远外国文学,带着种凄凉调子,同毫无贪欲叫化子样。岛村心想:这恐怕同自己凭借洋书
“不过,不是天天都记,也有间歇时候。在这山沟沟里,所谓出席宴会,还不是老套?今年只买到那种每页都带年月日,不合适。因为有时下笔就写得很长。”
比起日记来,岛村格外感动是:她从十六岁起就把读过小说做笔记,因此杂记本已经有十册之多。
“把感想都写下来吗?”
“写不什感想,只是记记标题、作者和书中人物,以及这些人物之间关系。”
“光记这些有什意思呢?”
“哦,第百九十九天。正好是第百九十九天。”
“你怎能记得那清楚是五月二十三日呢?”
“只要翻翻日记就知道。”
“日记?你记日记?”
“嗯。翻阅旧日记是乐趣啊。不论什都不加隐瞒地如实记载下来,连自己读起来都觉得难为情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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