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小女孩生粉妆玉琢,既似萧夫人秀丽明眸,又像程始浓眉广额,彼时程始初为人父,真是心爱得不知如何才好,萧夫人产后体弱,家中又无多余仆妇,程始得空便将襁褓绑缚在自己怀中到处走动。可当时正值程家最艰难之时,日常只够温饱,何况各种补养东西,许多事情都顾不上,唉——
程母性子粗,事隔许多年才渐渐看出儿子心中隐痛,不过再想想,萧夫人这聪明人居然什都没说,故意叫葛氏惹下大祸尚不得知,可见这女子有多厉害能忍。
“和你娣妇说,可她说那名字是葛太公意思,不好违长辈。”程母忍不住替葛氏说句话,虽也不喜这儿媳,但这桩婚事是她做主。
程始冷哼声:“她也只会拿老父来挡,若非葛太公忠厚诚实,当年与多有相助,早教二弟休她!”
“哼,这种妇人,平日无事生非,挑唆饶舌,恨不能阖家不得安宁,她便心里痛快,好端端个家,就教这种人搅坏!”程始越想越气,“前几日去瞧二弟,直是满身暮气,凡事不管,仿佛老朽般……”
程母呆呆抬起头,看着儿媳出门而去,还带严实门窗。屋内只剩程家母子二人,当中那个鸡首蛇身盘旋鎏金铜盆中火炭发出轻裂声。
程始松开绷紧双臂,恭身扶起程母坐到胡床上,改适才冷硬,柔声道:“阿母,您十年未见儿子,您看看孩儿,可变模样。”
这句打头词柔和语气萧夫人足足教七八遍,他自觉已经十分到位。
程母听这话,顿时泪如雨下,颤着手掌去抚摸儿子粗糙风霜面庞,又是心痛又是恨:“你…你…个没良心!”
看儿子鬓边已染霜色,走时还是二十多岁爽朗青年,回来已是威严陌生中年将军;便满声问起这些日子可好,可有受什伤痛,时间母子俩说好些体己话,可没抚慰几句,程母又忍不住埋怨起来。
程母插嘴道:“二郎本就不爱说话,他幼时……”
程始打断道:“不爱说话又不是死气沉沉!
“你是阿母头生儿子,是阿母身上掉下来肉,阿母怎不惦记你!偏你心肝都全都给你婆娘,再无分留给这老媪!”程母越想越伤心,“这十年来你统共有过几片竹简回来,不是记挂四娘子,就是云里雾里说些听不懂,你…你可知是怎过…”
程始咧嘴笑:“倒是想给阿母写几句,可阿母也不识字呀。”说到这里,脸色沉,“不乐意叫葛氏拆读给阿母话。”
程母边擦泪边道:“你就这看不上眼她?不就是……那个名字?”
程始沉声道:“娖儿不到两岁就没,她倒好,才生下二娘子就起名婥,早早晚晚‘婥儿、婥儿’叫,安什心。”
这事程母知道,娖婥同音,葛氏愚蠢,以为男儿必重儿子(其实程母本也这认为),原只是为戳萧夫人心,谁知其实最伤心却是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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