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可以不相信心,可以把心忘掉。但颗活着、醒着、亮着心无法拒绝皮囊,皮囊标志出生命限度、生活限度,生命和生活之所以值得过,也许就因为它有限度,它等待着、召唤着人挣扎、愤怒、斗争
在这个过程中,蔡崇达长大。
这个长大人,从父亲开始,个个地,把与他有关、有缘人照亮。他为此专门写这本书。
西方之巫说:认识你自己。
认识你自己就必须认识你他人。
在生活中、行动中遭遇人,认识他们,照亮他们,由此你就知道自己是谁。
说服自己,这不值得流泪,这不值得哭,所看到不过是、仅仅是人世间每时每刻发生事。
这不是“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种刻骨愤怒,愤怒于,人在受苦,而他竟注定孤独无助,儿子也帮不父亲,切皆是徒劳。或许,皮囊冷酷法则就是,它从不许诺什,它不相信奇迹,不相信心。
是啊。皮囊有心。
不管这具皮囊是什质地,它包裹着颗心。人生或许就是具皮囊打包携带着颗心羁旅。
这颗心很多时候是睡去,有时醒来。心醒着时候,就把皮囊从内部照亮。
如果皮囊朽坏,们还剩下什?
好吧,你告诉,还有灵魂。
有吗?
有吧。
——你都有点像祥林嫂。好吧好吧,信。
这就是苏珊·桑塔格所说人世界。人必须在人世界里求取意义。
写这本书,是伤心。
伤痕累累心。
但伤痕累累心是好,流泪、流血、结痂、留下疤痕,然后依然敏感着,让每次疼痛和跳动都如同初心,这是好。
除非死心,除非让心睡去。怀着死掉、睡着不起心,皮囊就仅仅是皮囊。
荒野中就有许多灯笼,灯和灯由此辨认,心和心、人和人由此辨认。
《皮囊》是认心、认人书。
比如认父亲,蔡崇达是80后吧,曾经说过,自70后起,在文学书写中,父亲就失踪,不是去远方就是面目模糊,他不再是被尊敬、畏惧、审视、反抗对象,他直接被屏蔽,被搁置在团模糊阴影里。
而在蔡崇达这里,父亲出现,被反复地、百感交集地写,这个父亲,他离家、归来,他病,他挣扎着,全力争取尊严,然后失败,退生为孩童,最后离去。
父亲被照亮。被怀着厌弃、爱、不忍和怜惜和挂念,艰难地照亮。
可是,那脱去皮囊灵魂啊,他们在忙什?下地狱或上天堂或在荒野上游荡?读古人记叙,总觉得,那些孤魂野鬼,它们所渴望,不过是转世为人,再得具皮囊。
温暖、逸乐、疼痛、脆弱、可耻皮囊。
蔡崇达写本书,就叫《皮囊》。
当看到,父亲死去,而儿子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时,忽然发现,有点不对。
是,泪腺受刺激,有液体分泌,知道,那叫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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