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突然激动地说：
看到
，他是咱们阿爸。
阿妹笑。
阿妹走
小
时候难受，她就爱哇哇地哭。真难受，她就会开玩笑。这脾性都
辈子，就没变。
阿妹刚被抬到厅堂里，整个人突然松弛下来。看着她，像是正在漏气轮胎，会儿瘪点。
阿妹说：你把藏着夫人妈拿出来吧，现在可以信神明。
说：好。
阿妹说：阿姐，这辈子都用来陪你，先走，这样下辈子会先投胎，咱们换下，你记得来找，当阿妹。
后来想着，这气不能找夫人妈撒。又跑去大普公庙里问：怎
还不死啊？怎还不死啊？
不知道大普公有没有回复。不是那神婆，听不到回答。
那天，你太姨正在陪挑粪水，准备给田里施肥。挑着挑着，她突然倒下去。以为她又要耍赖撒娇不肯挑，哪想，她这次倒个四脚朝天。
问阿妹：阿妹你没事吧？
阿妹四脚朝天地朝笑，说：没事，估计是要死，你赶紧让人把抬去厅堂。
，躺好几个月。能走路，还是再去。那码头工头怕到不行，都喊老祖宗，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担不起。他不让搬，可还是站到队伍前面，抬半天，实在抬不起袋东西，只好嘿嘿地笑着说：真是老啊。码头人全都松口气。
此后不再装卸，但是每天都还要走到码头看看。
田还是种着。个人挑不动水，就拉上阿妹起。
妹越活越回去，经常挑着挑着，往地上坐，撒娇地哭着：干吗把年纪还要陪你干这种活？
说：你起来，再不起来生气。
说：好。
阿妹说：怎还没看到阿母来接？
说：阿母好像投胎。
阿妹说：看到有个七八十岁男来接。是不是咱阿爸啊？
说：他长什样啊？
赶紧跑去找北来。
边走边骂着：蔡屋阁，你要这个年纪就走可真是太赖皮。你多陪几年不行啊？是你姐，应该走在你前头。
北来带着人来时候，阿妹兴奋地喊：快点快点，快扛不住。
大家哈哈大笑，觉得这可不像要走人。
他们不知道阿妹，知道。
妹就赶紧起来。妹怕辈子。
以前不知道什是老，直到老之后，才知道，老就是感到自己切在收缩。手脚在缩，身高在缩，力气在缩，感觉在缩，好像缩到心口那地方，可心口那地方反而越来越重，呼吸重，走路重，抬手抬脚也重……
偷偷地和那块地商量，说：真老，就偷个懒，以前尺插根藤，现在两尺插根好不好？你也偷偷懒。
说：知道你日子漫长得很，这几年就当作陪休息下。
有时候实在干不动，就有点生气，生气就跑到家里逼问夫人妈：怎还不死啊？怎还不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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